這個魂正處於生氣狀態。
凝室的氣氛,讓他微感尷尬,只好說些話來平緩:「呃……這是我的房間,隔壁有一間書房,書……書房的對面是廁所,然後廁所的左邊是……」
「你為什麼不拒絕?」唐沐頤抿緊了漂亮的唇瓣,從出事至今堆積起來的怒怨已經瀕臨爆破邊緣。
他終於瞭解什麼叫「身不由己」,任憑他在旁邊表達自己千萬個反對意見,最後的結果仍是他的軀體現在正躺在一張陌生的大床上。
該死!他雖然變成了魂魄,總還有選擇的權利吧?
「呃?」突然被打斷話的張邑祺,思考回路有點阻塞。
「別人叫你做什麼就做什麼,你一點自己的意見都沒有嗎?」想到接下來的一個月裡,要跟個這麼醜的傢伙完全共處,唐沐頤就只覺眼睛痛了起來。雖然事關性命,而且只要忍耐一下就可以度過這段危難期,但他一向不喜歡被人逼迫,明的暗的他都不接受!這才是他發怒的最大原因。無法隨心所欲的限制讓他極為不悅,最先要承受他脾氣的當然是惟一可以看見、聽見他的張邑祺,他可是一點都沒注意到自己的態度和立場。
張邑祺微怔住了。「我的確沒有意見。」能夠幫助別人就該盡力而為。
白癡!這小子到底知不知道「諷刺」兩個字長得什麼樣?唐沐頤氣到爆,只覺得就算把他騙去外國當台勞,他大概也會乖乖地幫自己數鈔票。
「你不會覺得麻煩?你不會覺得這整件事很棘手?
很荒謬?」這小子腦袋裡到底裝些什麼?
張邑祺瞅著佔領自己床鋪的沉睡「屍身」,他是真的不會覺得很麻煩。
剛剛唐醫生也叮囑過了,每隔兩天會有一個專門看護來看情況,他只要負責幫無法清醒的身體按摩,方便還魂後的復健,其餘的交給職業看護處理就好。
「我只是提供地方讓你棲身,不會很棘手的;至於荒謬……我只覺得神奇。」
他很誠實地回答。
可他的誠實卻有人無法欣賞。
「我真是受不了你!」他真想吐血,唐沐頤瞪大雙眸。
沒主見、也沒大腦,笨到極點不能再笨,沒看過比他更單細胞的生物!
完蛋了,要是這一個月他都只能跟這笨壁草說話,他一定會被傳染愚蠢,張邑祺實在不明白他為何要生氣,只猜想大概是因為一連串的意外讓他惱怒,不知該如何安慰人,他略顯笨拙地問道:「你要不要先坐下來休息?」他們也站得夠久了。他倒是沒思考過魂魄會不會累。
唐沐頤睇向身後那張看起來不怎麼舒服的椅子,毫不掩飾他的嫌棄。
「你房間就這麼大?」格局小、寢具也舊,除了乾淨以外,找不到任何優點。
嘖,一向注重生活品質的他,居然淪落至此。
被「反客為主」,幫助人家還要被人家嫌,張邑祺一點也沒有生怒。「嗯……沒有別間了,請你將就。」
唐沐頤往門外瞥一眼,順手一指:「那不是還有一間房?」「呃?」張邑祺看過去,「那……那是我弟弟的房間。」
幸好邑文去上學了,不然他真不知該怎麼解釋,平常邑文不會進他房間,也很少在家,應該還可以瞞一陣子……可是能瞞過一個月嗎?張邑祺望著大床上吊著點滴的俊美面容。
這小子還有弟弟?一定也是長得不怎麼樣。唐沐頤理所當然地聯想。
環顧整間房子,只有「乏善可陳」四字做結論。
無趣、無聊!在這裡一天他可能就會想奪門而出,何況要被關三十天!
要是他可以飛來飛去還可以解悶,但二哥說他是「生靈」的魂,所以不像那些鬼魂一樣可以飄來飄去,說穿了,他根本是個「半吊子」的魂魄,既不能嚇人,也沒辦法自娛,沒人聽得到、看得到他。惟一能跟他說話的傢伙,卻又蠢到讓他想捶胸!
想到一個重要問題,唐沐頤睨著他:「你該不會想跟我睡一張床?」
這是他的房間,也只有一張可以擠下兩個人的床,他該不會打著這種主意才答應要收留他吧?要是真的被這小子「睡去」,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唐沐頤從來不覺得別人覬覦他會是件奇怪的事。
張邑祺沒有察覺他話裡貶損的意味,只是輕輕地笑。「嗯,我衣櫃裡有一張折疊的行軍床,這張床可以睡。」他本來就是這樣打算的。
他不是真傻,他知道像唐沐頤這種集外貌優點於一身的人是以什麼樣的眼光看他,跟他這種不起眼的人在一起,一定是很委屈,這段時間內他會給予相當的尊重,這樣朝夕相處就會變得更容易些。
沒料到他會這麼乾脆,唐沐頤回過首,手幫自己的軀體蓋好棉被。
對了,還有一個疑問待解。
看著他正
「你是不是『那個』?」他記得很清楚,兩個人第一次相遇是在一間同志酒吧……那種「初會場面」要他想忘記都難。
「哪個?」張邑祺將床鋪拉直。拐了一個彎的話,他永遠聽不懂。,「跟我一樣的『那個』。」每句話都要重複,煩。
張邑祺站直腰。「什麼跟你一樣?」他疑惑。
「你是不是喜歡男人?」唐沫頤大吼而出,快要噴火了。實在受不了,跟醜小子說話真會折斃他的腦細胞,比死光槍還厲害。
張邑祺先是一愣,隨後張大了眼。
「咦?」沒料到被問及如此隱密的私事,他沒有防備地紅了耳朵。看到唐沐頤審視的眼光,他才真正瞭解,「我……我不會對你亂來的,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單純地想幫你而已,真的!」他急急解釋,澄清自己的動機。
「你那麼緊張做什麼,作賊心虛?」唐沐頤看到他就是想話裡帶刺。
「不是的,我真的沒有……啊。」
猛揮手增加可信度,卻因為動作太大而勾到就在旁邊的點滴細管,一陣搖晃,張邑祺下意識地要伸手去抓被扯掉的點滴袋,不幸又手忙腳亂地踢到鋼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