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邑祺抱著剛從出版社拿回來的原文書,精裝版的厚重書籍淹沒了他的視野,他勉強抽出一隻手,從口袋裡拿出鑰匙,對了好半天才插進大門鎖孔。一打開門,就看見一個瘦高的少年站在冰箱前喝水。
少年似乎是剛洗完澡,沒穿衣服,只在腰間繫了一條浴巾,散亂的濕發還淌著水,晶瑩的液珠順著他起伏的肌理滑下,正值轉變期的纖細少年,亦男亦女的漂亮臉孔性感得不可方物。
「邑文。」張邑祺放下書,朝弟弟輕笑著,沒瞧見他微變的神色。
「你怎麼這麼早?」張邑文將手中的保溫瓶重重地放回桌上,轉身就走回房間。冷淡的語調不像是個十七歲的男孩。
早已習慣他這種態度,張邑祺只是淡淡地笑。
「今天有點事。」他簡單地回答。
母親福薄,父親幾年前也因癌症病逝,張邑祺從大學畢業後不僅要兄兼父母職,更要讓惟一的弟弟感受親人的溫暖。可能是他這個哥哥沒用,也可能是九歲的距離真的造成鴻溝,不知為何,他總沒辦法做得順手,除了物質上、經濟上的供給,他始終無法在兩人間搭上一座橋。
小時候,他們是感情很好的一對兄弟,很多人都說他們生得一點都不像,邑文還常常為此生氣。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他們變得這麼疏遠……好像是邑文無意中知道他不確定的性向後就……
「我要出去,晚上不回來了。」張邑文從房裡出來,已經換上了外出的衣服。
「你要去哪裡?」張邑祺關心地問著。最近,邑文好像常常不在家,他不是不相信自己的弟弟,但著實不放心他在外的安全。
張邑文沉默以對,蹲下身穿著新球鞋……是大哥買給他的。他皺緊了眉。
得不到響應,張邑祺並沒有因此不悅。
「你……你不先在家吃飯嗎?」他連聲音都溫和。
張邑文依舊不答,穿好鞋子站起身,背好時下流行的背包,就要跨出門檻。
自始至終,他的眼神都沒和張邑祺接觸過。
「那……出門小心。」每一次,張邑祺最後都只能說這句話。
張邑文的背影頓了頓,就在張邑祺以為他要回首時,他很快地走下了樓。
目送弟弟離去的身影,張邑祺斂下眼瞼,直至完全看不到人了,他才關起大門。
今天晚上又要一個人吃晚餐了。不過這樣也好,一個人的話,隨便吃個泡麵就解決了……雖然他比較期待弟弟能和他共餐。
張邑祺將搬回來的書本全部拿到書房裡,不到三坪的小房間裡堆滿各式的原文書籍,雜亂的書桌上則皆是一張張手寫過或打印過的A4紙,一旁放著傳真機和計算機,護目鏡旁夾了很多備忘的紙條。
這是他的工作,翻譯書本後拿回出版社,稿酬以件或本計算。因為他做了很久,所以還算穩定,每個月都會拿到固定件數,有的雖然價錢不是很高,但多少還過得去。
選擇這個職業的惟一理由是自由。
能夠自由地掌握時間,能夠自由地選擇工作地點,他就能多抽時間關心邑文。
但好像……他這麼做是有點多餘了。望著空蕩的客廳,張邑祺微微發怔。
或許,他該換個早出晚歸的工作,這樣邑文才不會整天跑出去;他要是不在家,邑文更能自在吧。抽痛的胃部提醒他已經餓過了頭,他這才想起.因為早上一片混亂,所以他忘記吃午餐。
還是不能喝太多咖啡。他輕皺眉,走進廚房打開櫥櫃赫然發現,前幾日才購買的一箱泡麵不知為何不翼而飛!
「咦?」他疑惑地打開其他櫥櫃,連根面屑都沒瞧見。「奇怪了……」
邑文一個人不可能吃這麼多,何況他根本很少在家。呃……有專偷泡麵的小偷嗎?唉,景氣差成這樣,什麼不偷,偷泡麵。
張邑祺打開冰箱,正準備拿開水加昨天早餐剩下的白土司果腹,結果卻看到他們家一向很「寬敞」的小冰箱,今天竟特別「擁擠」。
他狐疑地拿出那一大袋明顯從超市買回來的生鮮食品,多是只要稍微熱一下就可食用的小菜,和一些熟麵條,還有新鮮雞蛋。
他……他什麼時候買過這些東西了?開始懷疑自己有夢遊傾向或雙重人格的張邑祺,在塑料袋底看到一張被冰到快爛掉的紙條,他推好壓在鼻樑上的粗框眼鏡,攤開一看,上面只寫著三個字——
吃這個。
啊,是邑文的筆跡。
張邑祺先是愣了一下,隨後緩緩地,他牽起一抹笑,有點傻傻的。
不知為何,他覺得烏雲好像散了去;
「那就這麼說定了,期待與你們的合作。」看來極為粗獷的中年男子哈哈一笑,略顯醺意的神態掩不住愉悅。
「彼此彼此。」唐沐頤勾唇一笑,邪美的面容上充滿自信,他亦伸出手和對方互握。
這一筆生意算是談成了!只要掌握高速繪圖芯片的最大製造商,今年手提電腦的市場勢必又是唐氏的組件稱霸。
「小子,我很欣賞你!」中年男人一把拍上他的肩。「有沒有興趣當我半子?我的女兒不會讓你失望的,哈……」他是出了名的對合作人刁鑽,難得看上一個這麼優秀且大有可為的後起之秀,加上微有醉意,一時興起,便起了想將唐沐頤納為自己人的想法。
唐沐頤漂亮的瞳眸毫無遮掩。「恐怕要讓沈董您期望落空了。」
「哦?怎麼說?你有心上人了嗎?」沈董這才想到,以唐沐頤的條件而言,女人大概多得要排到天邊吧。
「不。」唐沐頤魅眼生笑:「我喜歡的是男人。」從容的語氣展現他的優雅。
此話一出,不僅沈董愣住,連其餘隨行的主管也把喝進口中的酒給噴了出來!一陣靜默,像是連蚊子打個噴嚏都能聽到。
「哈哈哈……」沈董忽地爆笑出聲,賞識地拍著他的肩,「你這小子有意思、有出意思,我還真差點信了你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