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再追問她了,就算他知道了真相又如何?
沒有人可以改變事實的發生,不是嗎?既然如此,他又何必不自量力地硬是要剝開她脆弱的傷口?她還沒有堅強到可以無視傷口的存在。
「你為什麼要休學?為什麼要在一年後再以同等學歷報考大學?這一年內到底發生了什麼事?」皇溯衍沉著嗓音,隱晦的魅眸陰冷地睞著她。
不管真相到底是什麼,他總有知道真相的權利,是不?
「關你什麼事!」她不耐地睨著他,臉上不復職業的笑臉,「八年前不告而別的人有什麼權利過問這一切?既然八年前你可以走得那麼瀟灑,那麼八年後的你一樣可以瀟灑,你根本不需要對我感到愧疚甚至是自責,我不需要那些摸不到、看不到的情緒!」
為何要逼著她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說好了不恨他,也以為自己不再恨他了,但是只要一想起當年自己所承受的苦,一想起他對東方妤的柔情蜜意,她發覺不說一些傷人的話,很難平撫自己不平衡的心理;儘管傷了自己,也想要傷害他!
「那你要我怎麼做?」他低啞著聲音問道。雖然她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但光看她的態度,他也已經猜出七八分,更證實了巖采姣所說的無誤。
「我不需要你怎麼做,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再回首也不會回到那一刻,現在的你和我不過是路上擦身而過的陌生人,永遠不可能再回到從前。」她說得義無反顧,彷彿沒有半點可能可以再聚首。
事情理該如此,不是嗎?他已經有他的家庭,而她也有自己的生活,證明了沒有他,她一樣活得下去,一樣載浮載沉在絢爛紅塵中;有他無他,之於她已經沒有意義了,她也不強求,不認為現在的自己過得有什麼不好。
平靜、簡單就是她現在所要的。
「所以你恨我?你一定是恨我的,對不對?因為八年前我的不告而別,還是因為我的不告而別對你造成了難以彌補的悔恨?」皇溯衍壓根兒不管兩人對吼的地點是在大馬路上,而且是距離皇極商業大樓不到一公里的地方,現在的他只想知道真相,而且這是他的權利!
此時天氣的不穩定就像化羽琉的心情,面對他的質問,她幾乎快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快要受不住傾巢而出的悲傷。
「我不恨你,也沒有什麼好恨的。」這是她的肺腑之言。
有什麼好恨的?恨他又如何,不恨他又如何?恨他也回不到從前,不恨他她也不見得會難受,何不讓一切隨風而逝?
絢爛的彩霞後不是沉靜的夜嗎?她的愛情轟轟烈烈,絢爛終有一日亦會歸於平淡,只是她沒想到她的愛情會殞落得那麼快。
「你怎麼可能不恨?這是你的違心之詞吧!」他沉著聲道,表情陰驚而晦澀。
這不像她,這不該是她的表現,她是恁地野烈而熱情,隨性而恣意,理應是個敢愛敢恨、愛得深亦恨得深的人,沒道理她會不恨他。
在他眼裡,她現在像是被拉緊的弦,不斷地刻意硬繃到極限,彷彿是在欺騙自己,在強迫自己別正視這個傷口。
她太平靜了,平靜得一點都不像自己,彷彿暴風雨前的寧靜,一直落不下的疾雨,好似某種刻意壓抑的假象,又像是在轉移這一分理應存在的恨意。
再這樣下去,她會崩潰的!
「我不恨。」化羽琉像是在說服自己,像是在對自己下暗示一般。
難道她連不想恨也不可以嗎?是她自己咎由自取,她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要恨誰呢?恨自己吧!
「說,說你恨我!」皇溯衍突地揪住她,發狠地搖動她的肩,硬是逼她把自責的恨意挪移到自己身上,硬是逼著她別再傷害自己。
「我……」要恨誰?
「因為我的不告而別,寶寶才會不見;是因為我的不告而別,才會剝奪了你初為人母的權利;是因為我的不告而別,才會把你逼進地獄裡!你說,如果你不恨我,你還要恨誰?」皇溯衍突地把她緊緊擁入懷裡,無視於路上行人的注視,逕自望著天際漫漫撤下冰冷的雨,和他懷中溫熱的淚形成強烈的對比。
很好,總算是把她給逼哭了,只要她適時地發洩,積在心裡的自責至少會減少一點,至少不會把自己逼到崩潰。
「我沒想到寶寶會就這樣不見,我一直要找你,但是我找不到,因為你不見了……」她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纖弱的手不斷地捶打著他結實的胸膛。「因為你,都是因為你不見了,因為我找不到你,所以寶寶才會不見的,他甚至還未成形,他甚至還沒看到這個世界。賠我,把我的寶寶還給我!嗚……至少要讓我見他一面,讓我知道他曾經真正存在我體內……」
像是要發洩自己所有的恨,她不斷地吼著,放聲大哭,不斷地把她擔了八年的苦痛和折磨全都推到他身上去。
她以為正視自己的錯誤是種成熟的表現,她不斷地告訴自己,是因為自己犯下錯,所以她必須一輩子背負著沉重的罪,直到她合眼為止。倔強的她以為不再恨他便表示不再愛他,可人的心情要怎麼駕馭得了?
是愛,是恨,是數不清的埋怨,惱怒他為什麼在她最需要他的時候沒有守在她身邊,哀側他怎麼捨得棄她不顧,怎忍心另辟自己的一片天,卻把她給忘了?
她沒有忘了他,只要痛還在的一天她就忘不了,她思念得心力交瘁,不斷地尋找自己活下去的憑藉,不斷地尋找需要她付出愛心的孩子,讓她嘗嘗充當母親的滋味,彌補她失去了一個尚未見到面的孩子。
「是我的錯,全都是我的錯……」皇溯衍低啞地喃著,任她把不敢發作的情緒一古腦兒地傾瀉在他身上。「給我一次機會,給我彌補你的機會,我不會再消失了,我會一直守在你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