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傳雍只是定定地端詳女兒,神情複雜並沉重。
「爹地……」她囁嚅。自小到大,只有幾次她犯下大錯,父親才會出現這種神情。
不怒而威,不發一言──直寒進她心裡。
問題是,這回她根本沒犯什麼錯啊!她才是受害者,被小人惡意陷害的受害者!
然而,她竟連喊冤都不能!加油添醋、煽風點火的小人就在旁邊,父母早已聽信他,先入為主地堅認此事錯全在她,她頓時淪落得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
「我們馬上回家。原因你以後自然會明白。」尹傳雍終於開口。
卻是擲地鏗鏘的命令。
回家?回──瑞士?尹汐池目瞪口呆,不敢相信耳際聽到的。
除了面露驚色的顆顆,其餘人等全都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彷彿這是最妥當的做法。
如果不是對邪犰憤恨得容不下任何丁點別的情緒,尹汐池還真的會由衷佩服他!居然,居然能無事弄成禍事,小題大作得如斯匪夷所思,第一時間要她嘗到被雙親大人押回老家的悲慘命運!
尹傳雍轉身朝門口走去,尹夫人攬著尹汐池肩膀緊隨,邪犰、魔鷹、顆顆跟在後頭。
這……這和砧板上任人切割的內有何差別?尹汐池突然深深感覺到自身的悲哀,不被信任!不受尊重!
一股衝動襲上心頭,瞬間罩滿全身,於是她停下腳步,決定據理力辯。即使辯輸也得辯!她豈能這樣莫名其妙就戴上罪人的帽子?豈能這樣輕而易舉就讓小邪奸人得逞?
爸媽並非不講理的人,小邪黑白顛倒的功力再高超,她和他當面對質,未必全無勝算啊!不試又怎麼知道呢?
──你是獨生女……他們對你的保護欲及佔有慾特別強烈,這也是人之常情……」」萬一有天他們真的堅決反對這件事,你千萬別和他們正面衝突……「怎麼了?」尹夫人關切柔問,望著倏然止步、張口欲言的女兒。
尹汐池搖搖頭,遞給母親一抹恬靜溫馴的微笑,繼續前行。
乾爹真是未卜先知啊!事情發展果然如他所料!她暗忖。
走出邪犰的屋子,外頭早有兩輛車等著。
什麼都安排好了!尹汐池越來越覺得自己像被押解的重刑犯,層層圍困,插翅難飛!
馳赴機場的沿路上,她若無其事地挨著母親撒嬌吱喳,盡扯些日常瑣事,並沒提到沈似峰,只嗔說:「你們幹嘛那麼緊張?還千里迢迢趕來這裡呢?其實,只要你們說一聲不准,人家自然就會打消認乾爹的念頭,又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尹夫人甚少開口,始終牢牢握住愛女雙手,緊緊瞅住愛女粲靨,深怕她突然消失在空氣中似的。
尹傳雍更是完全沉默。坐在後座的尹汐池看不到父親的表情,但他的背影泛漾出的凜凜威氣,卻已足以令她備感壓迫。
終於,眾人抵達機場,下車。
不曉得小尹這次被「抓」回去,將被「關」多久呢?顆顆明白與小尹分手在即,也肯定沈似峰絕對是和悉陀夜教有牽扯的重量級人物,否則不會從教主到五煞都反應激烈!
現在不方便多言,等送走小尹後,顆顆打算伺機再死纏爛打逼魔鷹告訴她實情。
真的要離開紐約了?尹汐池心往下沉,該不會從今以後都見不著乾爹吧?
此時,一輛保時捷駛近。炫亮的紅色極為醒目,尹汐池隨意斜眼一瞄。
車上後座那人亦抬頭看著她。
好面熟……她怔怔思索。啊!是他!那天到海邊去找乾爹,就是這名手下引領她上船的。
那人富含深意地點點頭,尹汐池恍惚了悟;那人突然打開車門,尹汐池竟似約好般掙扎出母親的手,飛竄進車裡。
與此同時,十幾名旅客由四周蜂擁而至,橫在尹傳雍等人與保時捷之間,推擠碰撞,於是有人掉落一大籃水果,散滾滿地;有人皮箱彈開,衣物盡傾而出;有人咆哮咒罵別人走路不長眼睛;有兩人甚至大打出手……極度的混亂喧囂。
憑著絕佳的身手反應,魔鷹及邪犰在數秒內已穿過密不透風的人牆。
但卻只能目送那炫紅保時捷絕塵而去,瞬間消失。
***
「乾爹!」
「汐池。」
她飛奔上前,緊抓住他的雙手,興奮又頑皮地大幅度搖晃。「我還以為從今以後都見不到你哩!」
「有心,自然就能再見面。」沈似峰的微笑,永遠和熙如春風。
「我現在可是個逃家的壞小孩,你如果不肯收容,人家只好睡街邊囉!」她故意作出慘兮兮的悲憐相。
惹得他愉快大笑。「乾女兒又乖又凶,乾爹怎麼敢不好好伺候?」
他牽著她,來到一間潔淨舒適的雅房。「你暫時就住這裡。」他指指旁邊恭佇待命的女傭,「這是王媽,她會替你準備衣物及日用品,有什麼需要,儘管向她開口。」
「王媽,你好。」尹汐池爽朗打招呼,王媽亦親切回應。
尹汐池立刻愛上這「新家」!
「我會幫你跟學校請假,你就當作在這裡度假一段時間。」沈似峰道,「然後我們再一起想想辦法,看要怎麼解決你爸媽和小邪對我的偏見。」
「乾爹!你怎會知道……」
「猜的。你說過小邪是你爸的愛將,所以我想,小邪既然那麼討厭我,你爸媽可能也會有所誤解。因為不放心你,小邪把你帶離開餐廳後,我便派人一路跟蹤。」
「其實,從爸媽一開始出現要押我回老家,我就想逃出來找乾爹你了,只是沒機會。」憶及自己像犯人般被押解的整個過程,尹汐池就渾身不舒服。「幸好在機場的時候,總算遇到救星!」
「不過,你現在跑到我這兒來,我又多了一條拐騙的罪名,你爸媽肯定更不諒解。」沈似峰顯得憂悒。
「怎會呢?」她趕緊安慰,怕他自責,「如果我在這裡待上一段時日都平安無事的話,他們一定會對你改觀,相信你對我並沒有任何企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