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睡沒多久,我想讓他好好休息。」她低垂著頭,只願讓他看著自己的發線。
「醫生怎麼說?」雖然由母親口裡知道大概,但或許她知道得會多一點,至少她可能跟醫生談過。
薊芷薔搖搖頭,頭垂得更低了。
看她顫抖的肩、聽她急促輕淺的換氣,再笨的人都知道她在哭。靳仲騏頓時手忙腳亂,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安慰她,只能笨拙地環著她的肩,將自己寬闊的胸口出借。*尋愛ocr*薊芷薔揪緊他的衣領,悲傷緊繃的情緒驀然找到一個出口,她忍不住哭泣了起來。
靳仲騏閉了閉眼,感覺她的淚拓濕了胸前的布料,直透他的心;如果她需要一個胸膛哭泣,合該是他這個做丈夫的責任和義務,而不是跟她毫無關係的丁培允。
直到她哭聲稍歇,肩膀不再發顫,她才羞赧地離開他溫暖的胸膛。
「對不起,我失控了。」拿出手帕擦拭他胸口的淚漬,她又恢復為理智的薊芷薔。
「沒關係。」沙啞地應了聲,他抬起她始終低垂的臉,黑眸細細滑過她滿是淚痕的雙頰。「你這樣會讓爸擔心。」
「我知道……」可是卻無法控制。
「別哭了。」他粗魯地抹去她頰邊的淚。「再哭就回去,別讓爸看見你這個樣子!」只怕一醒,見她這副模樣又要暈了過去。
「不要!我想留在這裡……」淚意衝上眼眶,她倔強地不讓水滴溢出眶線,就怕他真不讓她留在醫院裡。
「除非你能保證不再哭。」他板起臉,胸口氣悶再現。「否則就回家去!」他兇惡地語帶威脅。
「不哭,我保證不再哭了。」她慌亂地抹去臉上的淚痕,故作堅強。「謝謝你趕來,你工作忙完了嗎?」現在該是他最忙的時刻,她真的很感激他對爸爸還有一份孝心。
「會議開到一半。」聽到她生疏的道謝,不知怎地,心情就是輕鬆不起來。
「那你快點回公司去,這裡有我就夠了。」她知道他總是忙碌的,也知道自己給他惹的麻煩已經夠多了,不能再增加他的負擔。
「你趕我走?」他瞇起眼,極且一危險地鎖住她哭紅的臉。
「不是,怎麼會呢?」他為什麼生氣?是因為會議被打斷了嗎?「可是讓那麼多人等你,不好吧?」
他粗聲粗氣地回答。「改期了!」該死的!待會兒就打電話讓詹克勤改期!
「那你……不用回公司了嗎?」那麼他是否願意留下來陪……爸爸?
「你不希望我留下來?」為什麼?是真的擔心他的公司,還是為了病房裡醒著的那個男人?
「沒有……」相反的,她希望他能留下來,就算不是為了陪她,陪陪爸爸也好。
「那你幹麼一直趕我回公司?」該死的!他的心眼怎會變得這麼小?他到底在亂想些什麼?
「我……」
房門突然被打開,丁培允探出頭來。「芷薔,薊先生醒了。」
「爸!」薊芷薔驚喜地衝進病房,把靳仲騏和他的問題遠遠地丟在後方。
「你怎麼來了?」薊志昌拉掉氧氣罩,吃力地坐起身子,略帶責備地瞪了眼杵在病床邊的丁培允。
丁培允可說是薊志昌一手栽培出來的得力助手,他自然對丁培允的行事風格再清楚不過了,住院這件事絕對是由他傳出去的,無庸置疑。
「別怪丁大哥,是我自己要來的嘛!」她忙塞顆枕頭到薊志昌腰後,讓他坐得舒服一點。
靳仲騏走進病房,閒言淡淡蹙起眉心。「爸。」
「怎麼你也來了?」看到靳仲騏,薊志昌倒是顯得很開心。「公司一切都還好吧?」
「很好,爸可以放心。」事實上,不論是薊氏或騏驥,規模和業績都遠遠超出薊志昌的預料,不過他並不打算宣揚。
「那好。」薊志昌滿意地點點頭,病態蒼白的臉回復些血色。「我就知道你可以處理得很好。」
「爸,你有沒有哪裡不舒服?要不要叫醫生來看看?」薊芷薔收起心頭的憂心,努力表現得若無其事。
「我很好,別那麼緊張。」薊志昌的眼睛始終不曾離開過靳仲騏。「芷薔、培允,你們先出去,我有話想單獨跟仲騏說。」
「爸?」薊芷薔心頭掠過一陣不安。為什麼她不能在場?
「乖,出去。」薊志昌不怒而威,淡淡地下達指令。
丁培允向薊芷薔使了個眼色,她忐忑地看了眼薊志昌,又看了看靳仲騏,心不甘情不願地跟著丁培允走出病房——
第六章
「坐。」待薊芷薔和丁培允確實出了病房,薊志昌示意靳仲騏落坐。
靳仲騏深深看了他一眼,乖乖地拉了張椅子坐下。
「仲騏,我的身體是不是不行了?」他早該在兩年多前就去陪黃泉底下的老伴,結果硬是多拖了這麼些時日,夠了,他已經很滿足了。
「爸!!」靳仲騏一僵,答與不答都覺不妥,何況他並不十分瞭解岳父的病情。
「別想瞞我,我很清楚自己的狀況。」薊志昌抬起手,蒼老的手微微打顫。「我沒什麼遺願,只有兩個要求希望你能答應。」
此情此景,任何人都無法拒絕,靳仲騏也一樣,他靜靜地點了下頭。
「第一,萬一我再次昏迷,千萬不要試圖急救,那只會增加我的痛苦。」關於這點,他對仲騏感到抱歉,因為他必須承受芷薔的埋怨;但急救的過程何其痛苦,且就算救活了,也挽回不了他多久的生命,不如就讓他安心地去吧!
「這……」靳仲騏當真感到為難,他可以料想自己屆時必須面對的場面。
「我知道你很為難,但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這是他的信任。
「……好。」能不好嗎?萬一真到那個時刻,急救也枉然。
薊志昌滿意地微笑。「那麼第二,就算我不在了,我希望你對待芷薔能跟現在一樣好,你做得到嗎?」這已是他在這世上最後的掛念了。
好?他對她好?真的好嗎?不知怎地,他開始覺得心虛,甚至有些汗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