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驚愕地抽回小手,她心跳如擂鼓。「丁大哥說得沒錯,沒有人比我更瞭解我父親,我早該料到他會有這種心態,是我讓失去親人的痛蒙蔽了理智,是我的錯!」握緊發熱的掌心,她心慌意亂地解釋著。
「不全然是。」將她的慌亂收進瞳底,千般滋味在心頭。「事情發生之前,我該先跟你商量,不該自以為是的自作主張。」
伸手想撫平她眉間的皺摺,卻見她驚惶地後傾了些,他不禁咬了咬牙,不再躁進。
他真的傷她很深,是不?不然她不會一再地躲避他,不讓自己碰她。他,咎由自取!
「我……很感謝你為我完成爸爸的心願。」明知自己做不到這一點,至少有人幫她完成了,她是該心存感激。
「我只完成了一半。」隱在桌面底下的拳頭緊握,他悲哀得連苦笑都擠不出來。
不確定自己能不能完成岳父的另一個心願,如果她堅持……痛苦地撇開頭,他甚至不敢想像沒有她的日子。
如果成就岳父的心願而苦了她,他寧可放她自由,甘心做個背信的小人!「仲騏?!」抬起頭,看不清他撇開的臉上表情。「什麼意思?什麼只完成了一半?我不懂。」他還瞞了她什麼事嗎?
「你願意跟我回家嗎?」嚥下口中的苦澀,他必須先知道她的意願。
「我……」她愣了下,不安地握住杯子。「我已經沒有家了……」難道他忘了,他們倆已經離婚了嗎?為何還要取笑她呢?除了肚子裡的孩子,她孑然一身了呀!
「胡說!」他猛然一震,心痛來得又快又急,幾乎令他招架不住!「你還有我,還有我們的家——」
她低垂著頭,幽然說道:「我們已經離婚了。」
「你……」喉嚨像被緊緊掐住,她的話無疑宣判了他的死刑,好半晌發不出聲音。「你是真心的嗎?」再出口的聲音沙啞難辨,他痛恨自己的理智!
他現在該做的是不管她的意願,不顧她可能的尖叫、憤怒,以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擄她回家,然後用最熾烈的熱情將她融化,而不是像個風度過了頭的呆頭紳士,等著聆聽她宣佈自己的死期!能不能選擇性地接收答案?如果她說的不是自己想要的回答,他將該如何自處?!
薊芷薔咬著唇,緩緩閉上酸澀的眼。
她以為自己只要離開他,就能解除他在自己身上撒下的魔咒,遠離他、擺脫他,最後,就可以忘了他。
她騙得了世界上的任何一個人,但她卻無法欺騙自己的心;當他再次不經意地闖進自己孤獨的世界,她才知道所有的堅強都是偽裝,她只是懦弱地逃避他愛著別人的事實,實際上她脆弱得不堪一擊!
「回答我,芷薔!」臨刑前的等待最教人難挨,他寧可迅速地一槍斃命,也不願苟延殘喘。「說實話,求求你!」
悲憐他可笑的自尊,在她是與否的答案游移之間,那根本不值得一提;他只求她能給自己一個救贖的機會,拯救他卑微渴愛的靈魂!
「仲駢……」她的眼泛起紅霧,閃動祈求的眸光。「告訴我,爸到底還要求了你什麼?」隱約感覺與自己脫不了關係,她想知道另一半的願望。
「不……」他驚喘低吼,無力且不安地搖頭否決。「不!」
她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如此殘忍地要他在此刻說出岳父最後的心願?!他已經無力再去承擔她更多的誤解,那只會讓他心碎至死!
「拜託!」陡地抓住他退縮的大手,薊芷薔哭著求道。「拜託你!仲騏!」
他的黑瞳滿佈苦楚,懦弱地發覺自己根本無法拒絕她的要求。他欠她的已是太多,怎能讓她反過來懇求自己?!
「答應我,你不會——不會誤解我的來意?」深層的恐懼讓他提不起勇氣,他需要她的保證來安撫他易感的心。
「告訴我!我有權利知道!」她激動地脹紅小臉,淚水不斷滑落雙頰。
「我……」閉上眼,任由無助感吞噬他的心。「我答應他,對你……不棄不離——」
薊芷薔怔住了,確確實實地怔住了。
這就是理由嗎?他之所以來找她,為的就是父親托孤的遺願,所以他來了?
她突然淒楚地笑了,笑中帶淚;笑他愚忠、笑自己癡傻。從頭到尾,他和她,沒一個能真正掌握自己的感情,為的全是親人的請托、眾人的祈願,也造就了如此一段可悲復可笑的姻緣!
「芷薔?」她的笑令靳仲騏心驚,他反手包覆著她發冷的手,一顆心止不住地顫抖著。
「回去吧,仲騏。」掙開他溫暖的手,她像個遊魂似地起身飄蕩。「謝謝你來看我,以後,別再來了……」
「不!」瞬間扯住她的腕骨,猛一施力,刻不容緩地將她按壓到沙發裡。「你不能就這樣定我的罪!」
她怎能如此決絕?!就算只有一丁點的可能,他都要盡最大的努力奪回她!她不能就這樣抹去對他的愛!
「你沒有錯,仲騏。」她空茫的眼看不清他的焦慮,感覺不到他的痛楚。「是我,一直都是我;是我把你拉進這個漩渦,是我讓你娶了不喜歡的女人,一切的錯都在我,是我委屈你了……」唇瓣無意識地蠕動,她甚至不曉得自己說了些什麼。
「我沒有任何委屈!」捧起她血色盡失的蒼白臉龐,感覺她的淚腐蝕了自己驚疑不定的意志。他用力將她按進胸口,似乎想將她揉進骨血。「我不要離婚!!我不要你離開我!聽到了沒有?我要你留在我身邊,永遠都留在我身邊!」
沉痛的低吼字字敲疼她的耳膜,空茫的眼慢慢尋回焦距,鼻間充斥著他清爽的男人味,甚至感覺到他摟緊自己肩膀的手止不住悸顫,包括他壯碩的身軀……
「仲騏?」他不是應該高興的嗎?高興終於擺脫她這個麻煩精,不必再去承擔令人喘不過氣的請托,為何他竟顯得如此……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