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行進間,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熟悉的身影。
她躊躇一下,出聲招呼:「書偉,下課了嗎?」
他點一下頭。「妳要去哪裡?」
「系辦。」她抿起嘴角。「老師說他有一堂課的上課人數好像有點問題,要我順便幫他問問。」
「我陪妳過去。」
她看看他,伸手抓弄一下頸後的馬尾,點頭。「嗯,那走吧。」
前往系辦公室的路上,兩個人陷入沉默,很尷尬的那種。
應該是很乎常的狀況,這個人本來就是不多話的類型,而她自己也不是很能言善道的那種。
問題在於:這一次,她是根本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她還是喜歡他,但是除了尷尬之外,這個認知似乎沒有造成任何差別。情況和兩年前一模一樣--她沒有破釜沉舟的勇氣,而他,沒有表情。
他沒有表情,這是最糟糕的一點,她從來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站在電梯門口,她歎口氣,終於決定開口:「……對了,書偉,你上次本來要跟我說什麼嗎?」
電梯門開,他先踏進去,按住開門鍵,等她進來。「上次?」
跟著走進電梯,她看著他按下樓層按鍵,抬頭望向顯示器上逐步往上爬的數字。「對啊,前兩天我們在圖書館碰到,後來我跟Simon去做小組討論那次。」
他沒有作聲。
她困惑地轉過頭,看向又安靜下來的男孩。
他看著她。她的呼吸停止。
熟悉的眼神--又彷彿有哪裡不太一樣。是她太多心了嗎?端整的五官一如以往,沒有一點情緒起伏的暗示,平靜的黑瞳深處看似沒有變化,卻隱約帶著一絲微妙的凝重專注。
推一下眼鏡,她困惑地別開視線。「書偉?」
「我打算考民族系的研究所。」他這樣告訴她。
「那很好,我也修過幾門民族系的課,不過那是去年修的,現在不知道記得多少就是了。」她看著他,突然想到一個可能。「你要跟我借課本?」
他看著她,半晌。「……不是。」
她微微皺起眉頭,不太確定他打算說什麼--只是單純地想把決定告訴她嗎?但是……好像又下太像。
他沉默一下。「餘音,我--」
或許是因為電梯裡太過緩慢的空氣流動速度,她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曖昧地開始加速。「嗯?」
那雙沉默的眼睛凝視著她,聲音一下子斷絕。
然後,叮噹一聲,電梯門打開。清新的空氣湧入,淡化了剛剛在兩人之間凝聚的不知名張力。系辦到了。
她的呼吸回復正常的頻率,不確定自己是覺得失望或是鬆了口氣。「書偉,你剛剛想說什麼?」
他看看她,然後垂下目光。「……不,沒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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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讀的時候,想到的並不是你說的這個意思。你看上一句,班雅明這句話,我覺得應該解釋成--」
一聲輕咳。「那個,餘音。」
正努力在闡述自己想法的女孩推一下眼鏡,困惑地看向同學。「秋秋,妳有什麼要說嗎?先讓我說完吧?」
「不是啦。」女同學搖搖頭,臉色有一點怪異。「外面有一個人。」
「人?」她順著同學的手指望向走廊,心又跳了一下……是他。「喔,那是我社團的同學,對不起,你們等我一下。」
她起身,迅速走到教室外,伸手梳直背後的馬尾。「書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這一陣子老是碰到他。
他抬起眼。「午安。」
「你來做什麼?」
「我以為下課了。」
「剛剛上課老師講到一些有趣的問題,」她向他解釋:「所以幾個同學留下來繼續討論。」
「嗯。」
「你來,有事嗎?」
他看著她。「吃飯。」
她困惑地皺一下眉頭。「喔,好啊,可是你要等我一下。」
他沉默片刻,點一下頭。「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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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知道該怎麼開口。
他從來沒有跟任何人告白過,「告白」這個詞,還是遠毅告訴他的,他也很少想過這方面的事情。
第一次發現自己喜歡一個女孩子,他常常看著那雙深邃的美麗眼眸,就忘記自己接下來應該要說什麼。
他有點……緊張。
更糟糕的是,這幾次下來,他發現他的運氣似乎不太好,總是在就要開口的前一刻,會出現突發狀況。
今天,他決定要把話說清楚。
「餘音。」他停下手邊切割雞排的動作。
正在進食的女孩頓住刀叉,抬起頭,嚴肅的眼睛望向他。「嗯?」
「妳今天很安靜。」
這句話由他來說,是很怪異的,畢竟,要比話少,沒有人的話比他更少,但是他覺得她今天有點不太一樣。
劉餘音的動作僵住,粉頰泛起若有似無的紅暈,推推無框眼鏡。「是這樣嗎?可能是在想別的事吧?」
他看著她,沉默一下。「跟映紅還沒和好?」
她驚訝地看著他,皺起眉頭。「你怎麼知道我跟映紅吵架?」
「……遠毅前一陣子提過,映紅沒什麼精神。」他頓一下,安靜地指出:「妳也是。」
她看看他,然後搖頭。「不是,我們兩個已經沒事了,本來就只是一點小事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我在想的,是莉秦的事。她跟室友好像因為社慶的事情鬧得很僵,上個星期跑到我們寢室來住了。」
這件事,遠毅也有提過。「……還好嗎?」
「嗯,反正我們寢室只有映紅跟我,只要莉秦不嫌『思--』」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嗆住,連忙拿起杯子就口。「我是說……嫌『二世』一天到晚玩滾輪,可能有點吵的話,我們都覺得無所謂。」
「二世?」
向來清楚的聲音因為喝水變得含糊。「嗯,就是你送給我的楓葉鼠。」
他頓一下。「所以,牠叫做『二世』?」她好像沒有提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