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這不是重點!」朱明欣瞪了乘機挖苦的副社長一眼,然後轉向學弟。「書偉,我說你這樣就太不夠意思了。社長我平常待你也不薄,該請你吃的豆花也沒少過,這麼重要的事,你竟然沒有提醒學姐?」
男孩緘口不語,低下頭似乎正在反省。
「啊啊,算了算了!」朱明欣翻個白眼,放棄了這個討厭的話題。「今天找你出來呢,是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來了。王書偉抬起眼,專注地看向社長,等待她將話說完。
「……你知道的,這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朱明欣頓一下,理所當然地轉向身邊的副社長。「謹學,你說吧,我們今天找書偉出來是要作什麼?」
……她完全忘記了。在座的另外兩人一時無言以對,只能默默望著臉不紅氣不喘的社長。
「……是關於下屆社長……」
王書偉平板的聲音被副社長氣急敗壞的語調給掩蓋。
「妳夠了喔!朱明欣,妳不是要跟他說餘音的事嗎?」
朱明欣拍拍頭,臉上依舊毫無愧色。「啊,對,餘音的事。」
王書偉楞一下,再次被意料之外的發言擾亂思緒。
餘音?有些熟悉的名字進入腦海,反覆兩三圈,一張美麗的面孔這才浮現。
劉餘音--這學期才加入社團的一年級新生。
會記得這個名字,是因為這樣美麗的女孩並不多見,而且他有耳朵,在每次社課都會聽到各種竊竊私語的情況下,他很難不記得。
但是,他……應該不認識她才對。社長要跟他說什麼?他以為這次社長找他出來,是要談論另一件事。
似乎察覺了他的困惑,朱明欣露出白亮的牙齒。「書偉,別說學姐不照顧你,這個社上最美的小學妹,社長可是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特地留給你了。」
「朱明欣同學,請妳不要胡說八道,根本不是這麼一回事好嗎?」楊謹學不悅地皺眉,立刻反駁社長的曖昧發言。「學妹是因為--」
「她想學塔羅牌。」
副社長的話聲中斷,驚訝地看向安坐在對桌,臉上還是沒有任何表情的學弟。不會吧!這學弟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嗎?
王書偉不動聲色,一雙沉默的眼睛直勾勾望住社長。
接收到學弟的目光,朱明欣只是挑高眉,露出滿意的笑容,沒有開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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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事情是很難解釋的。
例如:學校裡面有座山,山的半腰有座橋,橋的下面有一條奇妙的大水溝。
例如:一個對星座命理從來沒有半點興趣的人,卻在某天晚上旁聽過一門易學課之後,便拖著自己的室友,加入一個專門研究占卜的社團。
又例如:喜歡。
劉餘音跨開長腿,踏著穩定的步伐,往位在半山的藝文中心邁進。
直亮的長髮規矩地東成馬尾,在背後韻律地一擺一晃。淡金色的肌膚、深邃的杏眸、凹凸有致的身材,儘管臉上掛著樣式樸素的無框眼鏡,簡單的打扮也算不上什麼流行,然而源自原住民血統的絕色容貌,依舊吸引著路人的目光。
關於後者,她一律當作沒有看見。
……好吧,她喜歡那個人。她認了。
那個人--理著小平頭、沉默寡言、灰暗呆板,沒有一絲一毫的存在感。據說上了一個學期的課,連每堂點名的老師都不記得他的名字。
王書偉。平凡、樸素、簡單到一點特色也沒有的菜市場名字,跟那個名字所指涉的本人……搭配得天衣無縫。
但是,她喜歡他。她甚至不太確定這是怎麼發生的。
明明,那是一個不太引人注目的人。雖然見過好幾次面,她卻一直到很久很久以後,才終於記起自己早就認識了這個人。
明明,兩個人的交集,除了這個社團,什麼也沒有。連在這個說大不大的大學校園裡,也沒有真正碰過幾次面。
明明,她根本沒有打算在大學裡修完他們說的戀愛學分。
但等到她發現的時候,那個人卻已經在她的心裡,佔據了一塊不大不小的位置,壓迫血液的循環,影響正常的理智思考。然後,她終於打了那通電話。
這種事情,某種程度上也是很暴力的。
她拐過樓梯,推開社團活動室的門,提得高高的心一下子沉了下來。
他遲到了。
還來不及分辨自己到底是覺得失望或是鬆口氣,平板的聲音突然從背後傳來。
「……劉餘音?」
她嚇一跳,迅速轉回身。「王--書偉?」
理著平頭的男孩微微皺起眉頭,似乎對她的反應感到困惑。「我剛剛在路上看到妳。」
「剛剛?看到我?」
他點頭。
她努力平復心跳。「你可以叫我。」
他看著她,端整的臉上沒有表情。
「……那,我們開始上課吧。」她抿抿嘴角,只能這樣說。
王書偉點一下頭,跟著走進了社團活動室。
三四坪大小的社團活動室,白色的牆壁上懸著八卦鐘,和幾束象徵祈求好運的乾燥花束,地上鋪滿熱鬧的彩色巧拼板,房間的正中,架著一張方形和式桌,用一條黑色的方巾覆蓋,上面鎮著一顆透明的水晶球。
簡單的陳設,加上老舊燈管營造出來的光線,占卜研究社的社辦瀰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神秘空氣,連五顏六色的泡棉地板都彷彿是這個古老謎團的一部份。
當然,那只不過是幻覺。
和式桌和巧拼板都是以前的學長姐畢業丟下的傢俱,花束由幾名不願具名的社員貢獻,黑色的桌巾是從舊衣回收箱裡撿來的,而唯一花了錢買來的那顆神秘水晶球,其實只是玻璃製品。
學姐說,社團經費有限,而正牌的水晶球太貴,所以買顆玻璃充數就成了,經濟不景氣的現在,大夥兒要懂得節約--不過,用社費吃豆花的時候,社長大人搬出來的說詞,自然又是另外一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