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
年輕男孩微微地笑。「沒關係,我自己也沒看路走。」
童千綠連忙彎身想幫他拾起畫板,意外看見畫板背後的畫紙,是一張栩栩如生的女性素描畫。可惜被木板擋住了,看不到完整的圖。
「還你。」
「謝謝。」年輕男孩接過畫板,靦腆一笑。
這會兒正眼一瞧,童千綠也注意到戴著眼鏡的年輕男孩長得很清秀,身材清瘦,一副柔柔弱弱的書生模樣。
「你還是學生嗎?」
「大學生。」
「美術系?」
「是啊。」
「好厲害喔。」
「會嗎?」被人稱讚,男孩顯得有些害羞。
「當然!對個連一棵樹都畫不好的人來說,畫畫真的是很厲害的一件事。雖然我不會畫,但是我覺得你畫得真的很棒。不過……你可能認為被一個外行人稱讚也不算是稱讚吧。」愈說到後面,童千綠愈覺得自己說錯話了。
男孩推推眼鏡道:「其實、其實畫這種東西是很主觀的,喜歡就喜歡,不喜歡也勉強不了。謝謝妳喜歡我的畫,我很高興。」
童千綠馬上就喜歡男孩的體貼了。「你好,我叫童千綠。」
「我叫顧冰竹。」
「冰竹,你住這附近?」
「是的,剛去陽明山畫畫回來。」
畫畫二字,勾起了童千綠不少童年悲慘的回憶。最不喜歡畫畫的她,從小學開始就會翹美勞課了,以致於後來愈來愈不喜歡,不過看見有人畫得很好,她也會有點羨慕。
「能看看你的畫嗎?」
顧冰竹頓了頓說:「可以先讓我進去買個東西吃嗎?因為我從早上到現在都還沒吃飯。」
童千綠一聽,空出的手立即由口袋掏出一個巧克力餅乾。「你先吃這個吧,然後我請你去吃飯,就當作是剛剛撞掉你東西的賠罪。」其實是她很想看顧冰竹的畫。
顧冰竹滿臉驚訝。「不、不用了,那真的沒什麼。」
童千綠再認真不過了。「請務必讓我補償你,因為我在你的畫板上踩了一腳。」她的布鞋鞋印還在上頭呢。
「喔……謝謝。」顧冰竹抗拒不了童千綠的懇求,點頭答應。
稍後,童千綠帶著顧冰竹到下一條街的咖啡館用餐。
顧冰竹還大方地把一張又一張的畫給她看,其間,就只聽見童千綠不斷的讚美與驚歎。唉,會畫畫的人,真的好好呢。
「其實也沒什麼,興趣而已。」
「興趣也是需要毅力支撐的啊,像我就沒什麼毅力,才會做什麼都半調子,所以要看重自己的才能。」
「喔,謝謝。」連續被稱讚,顧冰竹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如果妳喜歡的話……我可以免費教妳的。」他那雙在眼鏡後的眼睛,藏不住對童千綠的喜歡。「我的上課時間很少,多半都是在外頭畫,如果妳有空跟我去畫畫,我可以順便教妳。」
「真的嗎?很謝謝你……但我過幾天就要回高雄了。」
「妳是高雄人?我也是耶,只是在台北唸書。」
「真的嗎?那我們真有緣呢。那就等你回高雄再教我嘍,我不急的,這種事情需要慢慢熬。」童千綠對自己的能力頗有自知之明,有生之年,她如果可以完整畫出一張美美的畫,就該滿足了。
「也是啦。對了,我明天下午一點要到淡水畫畫,如果妳有空,我可以多帶一組畫具給妳,如果妳有空的話……」顧冰竹怯怯地問。
整天關在市區裡,童千綠也想出去透氣,她很想馬上答應,但也想多花點時間陪陪顧念海,畢竟她不能在台北待太久。
顧冰竹看穿童千綠的遲疑,便說:「不行就別勉強。」
「你可以給我你的手機號碼嗎?我決定了再告訴你。」
「嗯,也好。」顧冰竹便寫下自己的手機號碼交給童千綠。「如果、如果妳擔心我會騙妳,妳也可以帶妳的朋友過來,我不介意的。」
童千綠忽然拍拍顧冰竹的肩膀,嚇得他差點跌下椅子。
「放心啦!我練過柔道,你才該要擔心自己會不會被我綁架呢。」童千綠笑笑地說:心想這男孩真可愛。
顧冰竹尷尬地笑。「真的假的?」
童千綠托著腮回答:「我看起來像騙人的嗎?不信的話,我馬上試給你看--」
她就要起身,顧冰竹連忙抓住桌角。「不用了,我信、我信!」
「放心,不相信隨時可以來試驗。九點多了,時間不早了,跟你還真有得聊呢,那就先這樣,我晚一點再打給你。」
「好,那、那我先回去了。」
「拜拜。」童千綠告別男孩,在回公寓的途中接到顧念海的電話。
「怎麼還沒回家?」
「剛去吃飯,遇到一個畫畫的大學生,小聊了會兒。你什麼時候要回來?」
回家?這兩字讓她覺得很舒服:回來?她真的好像一名家庭主婦呢。
「千綠,我可能不回去了,因為我半個多月沒回家,所以今天得待在家裡,不好意思。」不能當面說,顧念海覺得很對不起童千綠。
「有什麼不好意思?回家本來就天經地義啊,多陪陪爸媽很好,別擔心我了,我一個人也能照顧自己的。」
「千綠,還是妳要過來?」
「呃……下次、下次。要見男朋友的父母,我會緊張的,請再多寬限幾天的時間吧。」她的口吻軟得就像個欠債的人。
「饒過妳了,但妳總有天還是要見我父母。」他曉得童千綠很注重家庭,他在這點上會更慎重,因為他對童千綠是真心一意。
「嗯,那你明天才要回來嗎?」
「會想我啊?」難得他也會想聽甜蜜的話,不過只要是千綠說的,他都想聽。
「會啊!」
「明晚跟妳吃晚飯,六點來公司找我好不好?」
「好。那你記得要吃飯,不要又忘記了。」
「是,老婆!晚安。」
顧念海結束了情話,才收了手機一回頭,就看見顧燕寧站在自己身後,不知已站了多久。
他倆站在陽台上,因此光線有點昏暗,顧念海看不清顧燕寧臉上的表情,卻聽得出她的聲音有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