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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8 頁

 

  她實在忍不住想逗他。

  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但是買啤酒?他是開啤酒屋的耶,這麼蹩腳的借口他也想得出來,真是太天才了。

  而且,那男人的反應好可愛啊。

  沒想到像他身材這麼壯碩魁梧、長相冷酷無情的男人,竟然會為一點小小的稱讚臉紅,當她說出最後那句話時,他的臉更是紅得像快冒煙一樣。

  一想到那天的情況,她就覺得好笑。

  後來,他乾脆閉上嘴,不再回答她的問題,但依然幫她把杯子拿去洗,幫她再擦了一次藥,確定她不再想吐之後,才送她回店裡。

  他甚至在晚餐時,要那最大的孩子拿便當過來給她。

  那一次之後,她就確定他果然只是看起來兇惡,標準面惡心善的傢伙。

  第二天中午,她拿了一鍋海鮮燴菜和濃湯、白飯過去,他十分粗魯的拉開門,她本來以為他還在生氣,會拒絕,誰知道他雖然一臉面無表情,卻是二話不說的把食物接過去。

  那些鍋子在下午被洗得乾乾淨淨的讓男孩子們送了回來,她看三個孩子盯著玻璃櫃裡的起司蛋糕看,便切了三塊分給他們吃。

  後來連續幾天,她都會看到那三個孩子輪流出現在她店門外的人行道上,朝她店裡窺看,每個都一副口水快流出來的模樣。

  她是不曉得他煮的食物究竟有多難以入口,但光看孩子們天天到她門口報到,還有他明明開的也勉強算是餐廳,卻還天天跑去買便當的行為,她想他的手藝顯然是真的沒好到哪裡去。

  後來,她終於忍不住,準備帶著食物到隔壁去救濟……不對,是敦親睦鄰一番時,那位大男人終於發現男孩們的行為,擺著酷酷的臉獨自大駕光臨,和她辦了一張會員卡,還買了好幾本餐券。

  這一回,她終於忍住了笑,甚至好心的連他們的早餐也一起包了,每天早上起床做早餐時,都會順便做他們的份,剛開始她只是放到門廊上,後來不用她叫,時間一到,三個孩子都會自動到門口集合。

  她去送早餐時,他通常已經出門去跑步了,有次讓他遇上,他也不和她客氣,厚著臉皮就和那些孩子坐在門廊上吃了起來。

  「喂,你叫什麼名字?」瞧著他大口吃著三明治,她戳戳他健壯的手臂,微笑輕問。

  「屠海洋。」

  「怎麼寫?」

  「屠夫的屠。」他指著前方閃閃發亮的太平洋,淡淡開口,「前面那個海洋。」

  「屠海洋?」她微笑照念一遍。

  「嗯。」他應聲,又咬了一口三明治。

  她撐著下巴,笑得更加開心。

  其實早就曉得他的姓名,只是想聽他親口告訴自己。

  「屠、海、洋。」她咬文嚼字般地又說了一遍。

  他挑眉瞧她,一臉戒慎。

  看見他那表情,她笑出聲來,含笑瞧著他說:「我姓何,如何的何,人面桃花相映紅的桃花,何桃花。」

  他看著她,半句話也沒說,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又應了一聲,「嗯。」

  不知為何,他那一聲「嗯」,讓她心情莫名愉快,整天都帶著微笑做事。

  在那之後,她三不五時有空就會帶著料理、點心或消夜晃過去。

  他完全沒有抗議過,甚至會在她快打烊時,很剛好的經過她店門口。

  自從她那天晚上出事後,他就在兩家店外的人行道上裝了一盞燈,那盞燈剛好把陰暗的死角照亮。

  其實她從來沒說,他卻曉得她會怕,總是會在適當的時間出現。

  他十分沉默寡言,卻似乎不在意她的話多,有時應個兩聲,偶爾還會忍不住揚起嘴角。

  因為害怕、因為孤單,也因為寂寞,她一有空就厚著臉皮往他店裡跑,甜點和餐食料理是她的門票,好吃的食物對那一大三小向來無往不利,所以即使她有時候話多了些、愛管閒事了點,他們也十分容忍她。

  她喜歡他,也喜歡那三個沉默寡言的孩子。

  雖然,這男人口口聲聲說那些孩子只是朋友寄放,但她很快就發現他看似不在意,實際上卻很在乎那三個男孩。

  她知道他要他們掃地、擦桌子,乍看像虐待童工,但做不好他也不會多說什麼,反而是有事做,讓那些孩子沒時間亂想。他教最大的孩子用洗衣機、老二曬衣服、老三折衣眼,孩子們弄髒弄壞衣服時,他從來不罵,只是去買新的回來。

  最小的孩子總愛跟著他,他雖然沒有對那孩子和顏悅色,但也沒凶過他,反而在走路時會放慢速度,配合那孩子小小的步伐。對他來說,那孩子矮小得幾乎讓他看不到,他卻從來沒有撞到過那小男孩。

  老大和老二常常和附近的孩子打起來,他沒責罵過他們,也不鼓勵他們,但是有一天她發現他開始帶著他們一起去跑步,等到跑一圈回來,男孩們早就累得沒力氣去和人鬥氣了。

  然後是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她洗完澡要睡時,聽見隔壁的後院傳來奇怪的聲音,那聲音低低的、斷斷續續的,有點像小動物的啜泣聲,她有些擔心的走到屋後的陽台探看,就看見那最大的孩子縮在後院的階梯上。

  他在哭。

  月光下,男孩的臉上滿是淚痕,他咬唇忍住啜泣聲,卻依然壓不下那隱約的嗚咽聲。

  她看了好心疼,小時候,她也常常躲起來偷哭,但她也記得她不喜歡被人發現她在哭。

  所以,她並沒有打算過去,只是站在陽台上的陰影裡,遠遠的陪著那男孩,但忽然間,她又聽見他的琴聲。

  優美的音符輕輕的、淡淡的飄揚在月光下、空氣中,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逼,沒有激昂的節奏,只有撫慰人心的溫柔。

  後來,琴音停了,她看見海洋走了出來,很小心的抱起不知何時睡熟的男孩,走回屋裡。

  前晚、昨晚、今晚,他都在夜裡彈琴。

  每晚那孩子躲在後院啜泣時,他都會彈琴。

  看著他抱著孩子的身影,她忽然領悟,他會在半夜彈琴,並不是因為無聊,或是睡不著,純粹只是因為那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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