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輕呼,引鍾睿豪轉過頭去。驀地,他為藍傘下的紅顏僵住。
她身形纖細高挑,肌膚晶瑩白皙,柳眉彎彎,黑瞳清澈澄亮,菱形紅唇就似沾了水般的柔嫩動人。
而她身後一再隨風揚起的光澤黑髮,就似在他週身交織成一片柔亮細網,意外網住他的眼,還有……他封閉許久的心……
她美麗容顏震懾他的心魂,但那自她唇間清晰逸出的驚駭抽氣,卻也狠狠傷到他的心。
他以為自己早已習慣他人的駭懼反應,但現在……鍾睿豪抬手抹去臉上多餘的情緒,疾旋過身,快步遠離她傷人的眼神。
他忘了!看著她那美麗的容顏,他竟然忘了自己見不得光的臉!
發覺自己一再盯著陌生男人直看,柯希寧微擰柳眉,打算移開目光。但是他乍然驚變的神色,卻教希寧察覺到自己的反應已傷害了他。
「等一下!」看他轉身就走,柯希寧不自覺地衝動上前,抓住他的左臂。
僵著身子,鍾睿豪別過頭,不讓她再看見自己可怕的左臉。
她就站在他從不想讓人站的左側位置。
「放手!」他語調冰冷。
「先生……」希寧將他臂膀抓得更緊,用力扯著他,要他回頭看她。
她無心傷人,所以他別想教她因此而心存愧疚。
僵立雨中的他與她,陸續引來路人的好奇注視,而一看到他臉上的傷,他們卻又不自覺的遠離他數步,還對著他的左臉指指點點。
「妳?!」鍾睿豪怒手握拳。她不知道這樣傲會讓他難看,會引來旁人對他的注意嗎?!
「我叫妳放──」一心想躲進就位在不遠處的公司,想將自己藏起來的鍾睿豪,再也顧不了路人反應,一回首就對她吼出所有的憤怒。
但他「手」字還未說出口,她手中的藍傘就換了主人──她將雨傘塞進他手裡。
鍾睿豪怔瞪黑眼,看著她。
緩下受驚的心,柯希寧靜凝著遠比方纔還要冷嚴強勢的酷顏。
「傘借你。」與他同站傘下,希寧抬眼望他,眸光晶亮。
就當是一種賠禮好了,如此一來,互不相欠。
突然,一道外來力量推開了她。「他要妳放手。」高偉毫不客氣出手隔開她。
「我只是要借他雨傘而已,你為什麼推我?」站穩腳步,柯希寧瞪看手拿雨傘卻不撐開的高偉。
「因為他不認識妳,妳就不該碰他。」高偉言明。
「他全身鑲金粉?碰不得?」她紅唇一撇,很不高興。
「妳……」高偉想開口趕人。
「高偉,沒事。」鍾睿豪出聲示意他退下。
「原來你們認識嘛,那你……」柯希寧頓時覺得自己是多管閒事。
上前一步,她想拿回自己的傘,但,她才剛說要借他傘而已,如果現在就跟他討回來,那不是表示她很小心眼嗎?
抿著唇,她冷眼瞪他。
「妳……」忘了充斥於心的憤怒,睿豪因她借他傘的舉動而若有所思。
只是,他注意到一身淡藍、長髮披肩的她,正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的左頓。
她,不怕他!他以為除了武牧和高偉之外,再也沒人敢這樣盯著他的左瞼看,可是眼前這個藍衣女子,卻讓他大感意外。
「你應該知道我的反應很自然,如果你要我道歉,可以,我現在就道歉。」
知道自己對他的盯視,已經引起他的不快,柯希寧只得拿出誠意。「我很抱歉,我不該這樣看你,就這樣,再見了。」
不要求他一定要原諒自己剛剛的冒失,希寧對他點了頭,即轉身離開她的傘,奔入風雨中。
然而,愣望突然轉出傘下的她,鍾睿豪酷顏微動,胸口一緊。
緊握手中的傘,他不自覺地步上前。
他一步步的走,也一步步的跟,他想追上她,但卻擔心嚇跑了她。
他只能小心地與她保持距離,跟著她。
突然,那道窈窕身影在騎樓停了來,而他也止住腳步。
鍾睿豪面無表情望著前方倩影,他等著她回頭,等著她發現他的存在。
回首,柯希寧搜尋著雨中的身影。
略過數位雨中撐傘的行人,柯希寧微抿紅唇,踮起腳尖,找尋著自己淡藍色的傘。
要找他並不難,他俊偉的身高,再加上她淡藍色的傘,很輕易就讓柯希寧見到仍站立雨中的他,尤其他就站在離自己兩步距離之外。
看一眼前方綠燈已閃爍,她奔前幾步,忍不住又回頭看他一眼。
「下次別再淋雨,會感冒的。」
「妳──」一道莫名情緒襲上他的心口。很平常的一句話,但是……她與他只是陌生人,可她不僅不介意他臉上可怕的傷痕,還借他雨傘,甚至關心著他……
心底的一股衝動,教鍾睿豪想再跟上前,但綠燈熄,紅燈亮,一輛輛飛速駛過的車輛擋住了他的方向,也拉開了他與她的距離。
站到她方纔所站的位置,抬手撥去發上的雨滴,望著她消失的方向,一抹淡得教他忽略的笑,忽揚上他的唇角。
雖然此刻天色仍是一片的灰,雨仍一直下,風也一再的吹,但──
他好像在這樣狂風驟雨的惡劣天氣裡,看見了那一道道隱藏於烏雲後的……耀眼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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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亞集團 會議室
近百坪的寬大空間,光線明亮,設計簡單,擺設大方,更設有中西式茶點區,等著參與會議的高層主管,在會議休息時間親臨品嚐。
此刻,會議室中央的U型會議桌,坐有近二十名巨亞集團高層主管,而鍾睿豪一如往常側坐身子,避開眾人對他左頰的注意。
已近尾聲的月報會議,教眾主管心情輕鬆不少,但鍾睿豪的臉色卻自始至終從未好看過。
不,該說打從一個月前的某天起,他原就處於谷底的心情,就又更沉了幾分,直到現在。
雖然這陣子他未曾對他們施壓,也沒找他們麻煩,但翠看他那張冷凜酷顏,經常與他接觸的主管,就個個精神緊繃,深怕哪天不小心誤踩了地雷,就被炸得血肉模糊,最後還不知道自己死因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