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邵馨玉只愛奇女子,而她正是。不多說了,我必須去接她回來。」
在他未出門之前,周氏撂下一句:「來不及了。」
他猛一回頭問:「什麼事來不及了?」
周氏不敢走向前,待在原地。
「我已讓人立了休書,休了她!」
邵馨玉震驚非常:「為什麼你擅作主張休了她?即使要休她,也只有我才夠格啊!娘,休書呢?
我要撕毀了它!」
「休書已送回霍家,而霍家也准了。一切已回天乏術……」
※ ※ ※
他邵馨玉可不是被禮教綁大的,他絕不相信,他們倆這麼輕易就讓人給拆散了。
他快馬加鞭往霍家去,才到霍家大門,便遭擋駕。
「知府大人,擅闖民宅,論起罪來非同小可啊!」門僮早被霍易學教會了應對之辭。
「我是你們的姑爺,你膽敢攔門對我無理?」
「對不起,您已不再是我家姑爺了;再說,我家小姐再一個月便要出閣。知府大人,您請回吧!」大門咿呀便關上。
邵馨玉不信霍無痕會如此對他!花前月下、山盟海誓,怎可能在短時間內成了過往雲煙?
邵馨玉為了霍無痕失了心魂、落了魄。
周氏問他,他也不睬,此舉惹來周氏不悅;指責她為了個女人連娘親也不認,母子鬧僵了!
至於小青與小玉二僕,可倒了楣!主子被休,她們理該也被逐出家門,與主子人進退的。偏偏無痕小姐不要她們,害得她們兩人現在不干侍婢反成苦婢,不再巧手巧腳地伺候人,反得關在苦力房磨豆腐腦、制漿,苦不堪言!誰叫她們的主子不在了,也沒人能夠護著她們。
一日,邵馨玉正巧進入苦力房,撞見她們兩人這等苦樣。小青、小玉直哭訴她們的委屈,邵馨玉因思念霍無痕,為了與她能見上面,他便要小青、小玉兩人回霍府,並引霍無痕出來後花園一會,以做為交換條件。
小青、小玉恨不得即刻脫離苦海,也不多想地便答應了下來。
她們兩人由邵府跑回霍府,門僮一見是自家人,也不疑有它便放行了。「是誰遣你們出來的?」
小青一見小姐已懷身孕,大喜望外!以往所吃的苦全化成輕煙飛逝,歡歡喜喜地問道:「小姐,原來您早有身孕!那為何還不回來?」
霍我痕幽幽問道:「回哪?」
「回邵府呀!姑爺思你、念你。傷了心、失了魂,好不可憐啊!」她們臨出來前,邵馨玉一再交代,要她們好好為他說幾句好話,以挽回霍無痕的心。
霍無痕聞言,是有那麼一丁點感動;只不過——她一想到是風光入邵家,而今卻是落而逃回霍家,這叫她我怎麼敢再回去呢?二來,婆婆對她已心存疙瘩,它日再相處,心結也是存在的,罷了,甭癡想了!
霍無痕這會才發現小青、小玉兩人手上淨是新傷舊疤,忙問:「你二人在那吃苦了,對不對?」
小青、小玉恐她擔心難過,便推說只是打掃傷了的。
霍無痕並不傻,她們兩人在邵府伺候她好一段日子,也沒見過什麼傷;她心疼不已地痛哭失聲……「是我不好,才會讓你們兩人在那吃苦受罪……」霍無痕淚眼汪汪的,連帶她們兩人也禁不住開了淚閘,往日所受之苦,在這樣感傷的氣氛下,全訴說了出來。
主僕三人哭成一團,後來還是小青記得小姐已懷孕,不宜多哭才勸她快快收起淚水,以免傷了身子及腹中胎兒。
三人一夜無眠,徹夜長談至天方白才入眠。
※ ※ ※
小青回來霍家已是三日後,她守信,哄霍無痕於庚辰夜至後花園,說是有事商量。霍無痕不疑有它,果真依約前來。
霍無痕繞著碧桃花,穿過竹籬花障編就的拱門,粉坦環護,綠柳周垂,兩邊淨是遊廊相接。院中點襯幾塊山石,一邊種芭蕉,另一邊種西府海棠,其勢若傘,絲垂金縷,葩吐丹砂。
今夜有點月色,霍無痕站在園中亭子等小青。她已來了她一會,仍不見小青人影。倒是由牆外翻入一人,待她想呼人邵馨玉那勾人心魂的聲音令她噤了口:「你——」
「無痕,別嚷嚷!是我呀!」
也不知該喜他來這找她,或是該怨他休了她,心中百般矛盾啊……邵馨玉一走向她,使了全身力量摟住她;就在她想喊卻透不過氣來時,他倒是先放開了她。
「這是什麼?怎麼頂在我們中間——」他手往下一探,可欣喜若狂。他探向霍無痕圓滾滾的肚皮問:「無痕,你——」
唉!該來的總會來,只是不知他會來得這麼早,她點頭附和他的想法。
「四、五個月了。早不來,晚不來,就在那節骨眼卻來了。」
邵馨玉才不怨他來遲了,他反倒認為這孩子來得正是時候。
「既然有了孩子,你馬上跟我回去。」
他還天真地拉著她便想走人,霍無痕放開他的手道:「不!我不會跟你回邵府的。」
「為何不?」
霍無痕今夜單薄白綾紗裳,襯托出她的細瘦,也顯出她的清雅。
邵馨玉將她拉回胸膛前,手指愛憐地在她顎下來來回回、親匿愛惜不已。
霍無痕答言:「休書既出,再也沒有挽回的餘地……再說,我爹也打算將我許配給東村的戴秀才。」
「不!不可!你已有我的孩子,豈可再嫁他人?那我的孩子將來不就得喚別人一聲爹嗎?」他可不允許再錯下去。
「有何不可?帶了個拖油瓶,以後絕不會有人再說我生不出孩子了!」她推開他,走向另一邊去。
邵馨玉追上,並對她請求:「無痕,當我邵馨玉求你,別再嫁吧!否則叵讓我每夜思及你躺在另一男人懷中,我會發狂至死的!」
她幽幽道著:「惱人!全是這無端禍事惱人!」若非為了霍煥昌,她也不會認識邵馨玉。分開了三年,又在姑蘇這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之地再度重逢。她堅持,而她也委身了,而今又為了陳年舊事兩人被迫拆散;拆散了也罷!他又不甘命運安排,再回來苦苦糾纏。這麼轉來繞去,他們始終轉不出去,這不惱人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