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玉蘿我,由今夜開始,必須在繡閣內待至喜訊傳出為止。相公,請將就點……忍吧!
娘子冼玉蘿筆端正秀麗的筆墨,不愧為才女冼玉蘿,他忍不住誇讚起自個兒的娘子。
只不過,她這是什麼意思?叫我朱某獨守空閨嗎?不對吧,哪有娘子要相公守空閨的道理呢?
他飛奔至繡閣,裡頭傳來陣陣嘻笑聲。他舉起拳頭便敲門。
房中之人立即安靜下來,她們面面相覷。這麼遲了,還有誰會來呢?
金花差人前去查看,水兒一向前探看。哎呀!不得了了!姑爺的大隊人馬,喔!
不,是單槍匹馬殺上陣來了。
水兒回報:「金——小姐,是姑爺他來了。」
「姑爺?他還不死心嗎?」
金花差人向前開門,畢竟她們人在朱府,而非待在冼家,多少也要尊重一下朱二少。
門一打開,四人紛紛向他問候——「姑爺!」
他揮揮手支開四人,水兒望向金花姐。金花使個眼色,四人才退出繡閣。
仲甫迅速關上門,露出一臉色涎相,欲撲向金花。
金花恫嚇道:「相公,你想絕子絕孫嗎?」
絕子絕……什麼意思?仲甫自忖:他不過是關個門而已,她竟說出這麼嚴厲的話來。為什麼?「你說什麼?」
金花冷靜地說:「相公,冼家的咒令,您不可不信呀。」
他怎麼會相信呢!叫他朱仲甫一天不近女色,那倒不如叫他去——死吧。
「娘子,我大可對你說,若叫我不近女色,難也。」
他才一說完,金花更在心底咒罵他——好色之徒、淫賊!終有一日做起花下風流鬼。不過,為了小姐,她只能吞下這些話,並婉言開導他:「相公,你難不成沒聽過,我在京城內的傳聞嗎?」
「傳聞?什麼?五官嗎?」
「對,五官相貌。相公,你可知玉蘿何以能以此美貌與夫君相見嗎?」
她先繞個圈子再吊他胃口。
果然,他急切地想知道答案。
她笑道:「當年,我爹爹不信邪,硬是要……而我娘在拗不過我爹的要求下,只好與他同床。我呢?便成了犧牲品。丑哩八怪不說,險些見不得人。幸虧有一茅山道人施法術,為我爹絕了後代傳宗能力,才挽回了我的清秀容貌。相公,你也知我冼家只得我一女。難不成,你也要以斷嗣為代價換來幾夜痛快嗎?」
嘿!果然有效。斷嗣換來幾夜逍遙,再怎麼算也划不來。他再怎麼貪戀美色,也不敢拿自己傳宗接代這等大事來當賭注。
朱仲甫不怎麼甘心地乖乖走出房門。
不過,他臨出門前又回頭問她:「昨兒個夜裡,咱們有沒有……?」
他只是擔心,昨夜自己醉意正濃,不知良宵花燭夜是否享受過;若沒有的話,豈不是白白喪失了上天所賦與的良機嗎?
想要霸王硬上弓,又怕冼家的什麼咒令害他絕子絕孫,真不甘心。
金花知他的想法,於是便說:「有。」
仲甫只得嚷嚷:「被唬了!全被唬了!」說話之際,人也跟著走遠了。
金花在他身後掩絹嗤笑他的腦子呆。心裡暗忖:至少拖個個把月也好,她實在不想太早面對這色鬼。
仲甫一出繡閣,怎麼想都不對。但不對在哪?他又搞不懂。想當然耳,此處既沒溫柔鄉,他決定往歡喜樓怡紅姑娘的溫柔帳裡去。
金花才不理會他去哪,她只祈盼他別再前來騷擾便可。
水兒一見姑爺出門,四人便湧上繡閣來。「金花姐,怎麼這麼快就打發掉呀!?」
金花笑瞇瞇地說:「動點腦子就教他心服口服,自動出門。我可絲毫不費心思喲。」
侍婢銀花稱讚她:「真不愧是金花姐。」
金花深怕她們四人洩她的底,提醒大家:「記住,我哄他冼家有一咒。」
玲兒問道:「咒?什麼咒呀!」
金花說:「我告訴他,冼家有一咒,那便是,洞房夜過後至傳出喜訊為止,他不准再踏入我這兒。不然的話,他將絕子絕孫。」
語畢,四人笑成一團。笑什麼?當然是笑他的呆,這麼容易上當!
「金花姐,他好笨喔!」
「對呀!兩三下便教他嚇得雙腿發軟,拔腿便跑。」
一人一句,朱二公子便成了蠢人。
但他也玩得太過分了,去了歡喜樓尋芳,不低調處理也就罷,還大肆鋪張,竟教人給傳回朱府。
朱老爺氣極敗壞、吹鬍子瞪眼。一大清早,他老人家站在朱府後門,手持棒棍,等候這敗家子入門來。
雞啼三聲,仲甫一身酒氣的歸來,嘴裡還哼著歡喜樓盛行的小曲。後門嘩啦一打開——嘿!嚇得他雙腿發軟!一支三尺長家法已在他眼前晃動。
他雙膝跪地,略帶顫抖地喊叫:「爹……爹……。」
朱老爺氣青了臉。「不肖子!你明明是要活活氣死我!」棒一揚,如雨點般使勁地落下。
他也夠骨氣,敢做敢當,不躲不閃、不吭不動,任憑教訓。
朱老爺見他不閃不躲的,氣也消了大半,喘吁吁地站在一旁。
燭火燃燒將盡,晨光熹微,正值天白之際。
金花在諠嘩聲下來到後門,但見她的夫君受杖挨,即使心中竅喜他的劣行終有報應,但多少也得作假一番,向前關心道:「公公,夫君他犯何錯,需您老人家生這麼大氣?」
朱創林見媳婦這般賢淑,而兒子仍心繫不三不四的女子,著實心生愧疚。他揚聲道:「我打這不肖子,我打他風流成性!我打他敗我朱家門風!」
舉棒欲再痛擊,金花雙膝一跪,也陪在仲甫身邊。「公公,媳婦也有錯,您同媳婦一起罰吧。」
見她為子這般求情,況且打在兒身痛在爹心,雖然仲甫不像話,但壞歸壞,父子親情也讓他狠不下心來,順勢將棒一扔,回房去了。
人群漸散,整個後花園只剩兩人,及天翻肚白的晨曦。
金花見看戲的人潮全散了,拍拍裙擺,沒事似地便起身,彷彿剛剛全是作戲般,轉身便欲往自個兒房中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