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下人再送上一盅特製香茗,他二人又開始聊了。
「小玉,見你能詩能文、氣質又佳,我敢大膽地說,你定出自名門。」
又來了。他究竟要追探幾回呀!玉蘿告訴他:「小玉說過了,小玉是普普通通平凡人家的女兒。李公子,關於這一點,您大可不必過於揣測。小玉懂得一些名門的規矩,是因小玉的親人一直是在名門宅第內工作,小玉去過,目睹幾回便能知,這並沒什麼大不了;二來,小玉的詩文不過是略見皮毛罷了。公子,您真的不需再疑心了。」
她說得很清楚。只可惜,李罡並不相信。
第七章
暗紅的落日,飄散的殘霞,構成了一幅暮夏的淒艷。
玉蘿在畫室內提筆繪著今日的晚霞風景。
一抹暮雲遮住遠方的青翠,落日染紅了穹蒼,畫筆沾染了濃墨。也許太入畫了,於落款處竟不自覺題上「冼玉蘿」三個大字。
端詳畫作,淡愁中,又帶一抹幽閒情致。她忍不住讚歎自己的意境幽遠。
畫室外傳來婢女的呼喚:「小玉姑娘,我家公子有請。」
「喔,馬上來。」她見墨水未乾,只好攤放書案上,待其收墨再說了。糊里糊塗題了名,又不小心妥善收拾好,待她去了前堂,早忘了那幅畫的事。
李罡邀她月下品茗,並吟詩作對。她欣然答應他的要求,用過飯,兩人移師陣地,往花園走來。
他一起玩興,提議著:「要不,咱們來對對兒。」
「對對兒,好哇!」
他抬頭望向初現的月兒,即景說道:「明月。」
她則對以:「晚風。」
李罡再度出題:「明月何皎皎。」
她則對:「晚風撫輕柔。」
一來一往,茶一盅盅過,夜也一分一刻過。欲罷不能似的,直至曉月墜沉,宿雲微末,天際已有放白的跡象,興方休。
次日中午,玉蘿由睡意中醒來。
屋內不知何時已備好臉盆,供她梳洗。
在女婢幫忙之下,梳了個高髻。他買的珠花、玉簪,竟全數陳列在絲綢巾上,她開心得露出羞怯的笑容,心裡歡喜這珠花、玉簪全派上用場。
換上他為她添置的湘繡羽衣,頓時,她成了天上仙似地飄飄然。
不知何時,他人已來到她身後,乍見菱花鏡中的花容月貌,也不禁為之睜亮了眼。
頭簪寶釵,淡掃娥眉,翠黛微蹙。鏡中的美人,風情萬千,含睇凝情、楚楚動人的神態,一掃連日的疲憊樣。
他下令:「你們先下去吧。」
侍婢得令,紛紛退下。
凝脂肌膚白如雪,顧盼沔睞巧倩兮,令他不得不讚其為天界仙子。
教他瞧了好半天,玉蘿羞問:「李公子,小玉的臉上有瑕疵嗎?」她上下看了一遭,沒呀!又沒什麼不妥當。他瞧什麼,瞧出了神呢?
李罡教她說破了心事,一向堪稱臉皮厚不可擋的他,竟也羞紅了臉。
他的神情教她發笑。女人嘛!總會意亂情迷於男人的讚美言詞及目光的注視中。
玉蘿也不例外,見他看得呆了,心花頓時蕩漾了起來。
良久,他才開口:「沒,小玉,你的美是無瑕疵的。」
面對他的讚美,她酡紅了雙靨。玉蘿又問他:「依你之見,小玉夠不夠資格進宮,並得皇上賞賜呢?」
皇上賞賜?他問她:「你可知當今聖上年歲有多大了?」
「知呀,聖上今年八十有一了。」
怪怪!她明知道,還貪圖什麼東宮娘娘的位子?再說,父皇若一駕崩,她也必須因而削髮為尼,為聖上守節一生。李罡見她不過十五、六歲年紀,若叫她這麼年輕便守節到老,還真教人惋惜不已。
為了拯救她的後半輩子,他決定即使排除萬難,也要將她納入自己羽翼下,皇后當不成,至少讓她當個嬪妃,總該滿足了吧!與其暴殆天物,何不自己將就點,收為己有。
正當有此打算之時,玉蘿告訴他:「告訴你也無妨,其實,我打的主意是現今的太子,也是將來繼承皇位的准皇上。」
呵!李罡不知自己的地位已遭到女子的覬覦。原來,老早便有人打他的主意了。
他問道:「你確定,呃,太子會看上你嗎?」
玉蘿自信滿滿地:「只要你不出面破壞,說你和我有什麼不清不白的關係。我可以很確定,一定可以雀屏中選成為太子妃。」
李罡心忖:很抱歉,我也不想讓你失望,但,我卻不得不呀,只因我便是太子,我就能決定太子妃的人選。
他鄭重地表示:「小玉姑娘,我勸你還是打消這個念頭吧。」
「為什麼?」玉蘿自認自己全身上下無一不稱得上是得天獨厚:傲人的家世、絕頂的智慧、動人的美貌。她相信太子會被她迷得神魂顛倒,不知東南西北的。
她也曾想過,若太子能和李公子一樣,就可以說是完美無缺了。可惜,偏偏他們什麼關係也不是,玉蘿只好忍痛捨棄李公子,專心「勾引」太子了。
他說了他的理由:「因為,身為一國之君,後宮六院,總少不了嬪妃粉黛。若要和人爭一夫,你又爭得過她們嗎?」
他認為她並不夠厲害,想在後宮爭寵奪權,以她的性子,恐怕要在冷宮中待上一輩子。
玉蘿很鄭重,且自信滿滿地表示:「嬪妃我不爭。因為我只想坐上太子妃的位置。」
喲呵!這女人野心不小嘛!非太子妃不做?李罡對她的自信是深感欽佩。但,對於她的失算,可抱予無限地同情。
「你確信你可通過太子妃遴選的條件嗎?」
「當然可以。」
李罡再問:「你有權貴撐腰嗎?」
權,當然有,我遠方叔父乃吏部郎中,我九嬸之子是工部屯田員外郎。還有,那一表三千里的表哥官位雖小,也是榮登九品官之位;而崇文館校書、鹽鐵轉運使……大大小小屈指算來,也有一十名做官的。
論貴,哪家不比,就冼家一門,光珠寶、田宅,無以數計。東邊田也要編順序,西邊還要起名叫。這樣多不多?再說,光寄存在隆昌銀號中生息的銀兩、金條、金磚、金塊,更是不計其數。還有誰敢說她冼玉蘿「沒本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