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冼老爺冷汗直冒,也看見朱老爺亟欲發作的怒氣,及夫君朱仲甫的難以置信,還有杏兒、萍兒的勝利笑容。此刻她臉上的一抹笑意更添詭異。
有人懷疑,她為何能夠如此從容?有人為她捏一把冷汗。太多的變化,教金花不得不小心應付這群等著看好戲的人們。
朱老爺問她。「玉蘿,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金花淺笑說道:「公公,玉蘿是金花,金花也是玉蘿。您說,我名金花與玉蘿又有什麼差別呢?」
她的妙答令在場賓客為之鼓掌喝采,也松卸先前的緊張氣氛。
杏兒見情況逆轉,急急道:「老爺,不是那樣的……!」
「哦?不是這樣,是哪樣?」朱老爺也知,名字後有時也有追字,名玉蘿字金花,有錯嗎?沒錯。更甚者,還有人自追號呢,這也沒什麼不對嘛。
他相信金花的說法。但杏兒的舉動,使得他也不得不在賓客面前,表現出他的威信、公平與公正。
杏兒再提疑問:「老爺,若說二少夫人是玉蘿也是金花,那何以她的侍婢水兒會喊二少夫人為金花姐呢?婢該稱主子為姐妹嗎?」
咦?疑問哦,朱老爺又問金花:「玉蘿,有這事嗎?」
金花又是一抹平靜笑容。「對,我和侍婢們個個情同姐妹,私底下,她們稱我『姐』。檯面上,她們則稱我大小姐。公公,這又有什麼不對嗎?」金花的神情十分無辜,彷彿受了極大的委屈。
朱老爺為免貴為朱二夫人身份的玉蘿再遭受出身卑微小妾的言語傷害,他決定給杏兒一次教訓。於是厲言說道:「是無不對。杏兒,還不向二少夫人道歉!」
朱老爺的話令杏兒惱羞,她是嘴裡說道歉,可心裡則不平得很。
萍兒可慘了,她開始擔心仍握有實權的冼家大小姐會對她的供詞產生反感,繼而將她以莫須有的罪名逐出朱府。她的心由這一刻開始七上八下、忐忑不安。
水兒也為自己的嘴快而對金花姐備感歉意,但金花投來的眼神卻是諒解的。她們之間的微妙情意,全看在一旁的仲甫眼底。
不醉酒的朱仲甫,其實不失為一個聰明的角色。只是,一旦沾過酒後,他便成了失去理智的風流小人。
第八章
朱老爺還下令:今日杏兒不得再踏入廳堂一步,算是給她的懲罰。
杏兒原本以為這事若鬧開了,肯定她們主僕便要完蛋了。殊不知,完了的人竟會是她自己,這太出乎意料了。
心不怎麼甘、情不怎麼願地走出熱鬧的賓客間。風光地來,卻喪氣著回去。
結束了鬧局,朱老爺又開始周旋於賓客間。
陸陸續續有達官顯貴上門送禮,而這其中,太子也特別差人送來親筆題的一闕詞,雖不算什麼大禮,但日後它可就價值連城了。
未來皇上的親筆題字,還不值錢嗎?
朱老爺也許是因賓客陸續進來的關係,也放寬了心,一時之間賓主盡歡。
唯有那今日特別清醒著的朱二少,卻仍將此事擱在心上。
他對他娘子的沉著應對態度大感佩服。心忖道:好一個聰明機伶的女子,若換作他人,恐怕今日的大贏家是杏兒而非她了。想歸想,還是等今日爹爹大壽過後再去追究了。
一時之間的平靜,叫金花有機會鬆口氣。她對水兒吩咐:「水兒,我房內有一錦盒,你去取來。」
「是。」水兒迅速離開,她們的竊竊私語卻引來仲甫的疑心。放下手邊工作,也跟在水兒身後。
水兒沒戒心,待他已跟來了,她也沒法子擋住他。「姑爺,您……」
仲甫質疑的口吻問她:「你和玉蘿耳語什麼?」
她害怕地囁嚅:「大小姐差我回來拿錦盒,我……」
「錦盒?在哪?」他才不信她二人的對話會如此單純。他追根究柢地:「你說呀,在哪?」
水兒教他尾隨地驚嚇,再加上他的言詞逼人,一時之間腦子竟轉不過來,一句也答不出。「姑爺,我……」她吶吶地一句也說不上來。
仲甫並不理會水兒的驚駭,只當她心虛。「別我不我的,東西呢?」
水兒慌了神,一時之間竟涕淚齊下,六神無主。
他索性開口:「你站在那,我去找。」
她只是一味地流淚,半句話也說不了。只管嚇得呆站在一旁,也不敢阻止他翻箱倒櫃的舉動。
錦盒在床頭找著,是一對祝壽的玉獅。可他卻意外在娘子的綾絲枕後,找著一塊他失落的玉珮。
謎團頓時困住了他,怎麼……?心中起了個大問號,教他一時無法意會過來。
他將玉珮小心不著痕跡地收入襟內,這事他可要想個清楚明白。
將錦盒交由水兒。「你拿出去交差吧。」
水兒一接過錦盒,飛也似地出了繡閣,只留下他站在閣內沉思。
當水兒將錦盒送上來,金花問她:「什麼事耽擱了,這麼遲?」
水兒稍稍回過神來。「這錦盒是姑爺找出來的。」
嘿!金花一時心也亂了,急問道:「姑爺?他有沒有再搜著什麼?」
她唯一掛心的是那一塊可以令她找著採花賊的玉珮會落在他手上。他若逼問,她可不敢保證,她仍可以像今天這麼從容應對,且毫無羞愧之心。
水兒只見著背轉身子的朱二少,翻箱倒櫃了好一陣子,著實也不知他到底又搜著了什麼。
「水兒不知。」她囁嚅地回道。
「為何不知?你人不是在繡閣內嗎?」
金花心好急,到底是如何呢?但急又有什麼用?畢竟東西是否仍在繡閣內,只有親自查看才知道。
見水兒也沒點頭緒的情況下,她按捺住心急,沉穩等待,只企盼壽筵盡快結束。
不久,她看見相公由內室出來,他的表情並無異樣,她以為他並未搜到,這一來才令她暫時安下心來。
懷有身孕的她,佔著極大的優勢,她也因此可以避免一些不必要的繁文褥節。
仲甫也不知何時靠近她的身邊,他湊嘴附住她的耳:「玉珮在我這,要它的話,到東院老地方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