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打點打點,王上要回宮了。」
「是。」
眾人先是看了看他身後那兩柄從沒見過的斧頭,再兩眼一降,將目光集中在那名他抱在懷中沉睡的女子,霎時眾人忘了先前在擔心些什麼,反倒是全心全意地打量起那名身著神服的陌生女子,並好生納悶著,這張從未見過的生面孔,是怎地會出現在他們黃泉國的聖地裡。
想不出個所以然的幽泉,訥訥地指著他的懷中物。
「王上,這是……」他不是下去取神器嗎?怎麼神器找著了不說,還額外多帶一個女人回來?
「回宮。」面容上寫滿疲憊的馬秋堂不想多說,只是示意幽泉取走他身後那兩柄自地底帶出的斧頭,而後大步走向已備好車馬等著他回宮的藥王。
在藥王的協助下,在蜿蜒崎嶇的洞底待了七日,身心已撐至極限的馬秋堂,抱著懷中的女子上了車,在坐下後,連日來所累積的飢餓與倦意,當下排山倒海似地湧上,累得無法動彈的他,全身骨頭與肌肉無一處不酸麻疼痛,而在黑暗的洞底待了多日後,再次回到火光處處的地底,他的雙眼一時之間難以調適光線的明暗,令他畏光得不得不閉上眼休息。
底下車輪所帶來的震動,在傳抵他身上時,像是有無數柄尖銳的錐子,密密麻麻地在他身上扎刺著,雖然坐在車前的藥王已命人盡量緩下車速了,但他仍是不適得幾乎要呻吟出聲。
淡淡的香氣撲上他的鼻梢,嗅著那股熟悉的香氣,馬秋堂低首看著仍在他懷中睡著的女人,仍舊是很難相信她的存在。
他試著動了動幾乎僵硬的手指,小心輕觸她的臉龐,再次感受到她令人安心的溫度後,他才能確定她是他眼前的真實,而不是他在地底所見的幻覺。
自七日前進入聖地裡後,在那裡等待著他的,是無數條蜿蜒崎嶇的窄道,在這潮濕的洞裡,蔓延在空氣中濕潤的水氣如霧般重鎖,狹窄的地道所產生的壓迫感,更是像掐緊了他的喉際般令人難以呼吸,一路上遍佈的滑石與上頭滴落的水滴,不但對行進造成阻礙,愈是往深處走,裡頭的空氣也就愈糟,偏偏前方的迷道卻像是永尋不到盡頭似的,而沿途上所見的屍骨,也一再地打擊著他往前尋找的信念。
就在他將火把和糧食飲水耗盡前,他原本是打算放棄尋找長老們口中的神器,就由藥王偽造出傳說中的神器,只是在那時,他找到了她。
就在黑暗的盡處,地底的大批水晶林靜靜地棲息在那,透過他手中火把的照耀,一柱柱由地底竄出的尖頂水晶,將地底築成一片晶瑩璀璨的迷宮,而她就被封在其中一柱特別高聳的白色晶柱中,雙手緊握著雙斧沉睡,當他仰首凝望著她的那一刻,他忘了該如何思考。
透過澄澈的水晶晶面,他瞧見了一張沉睡的面容,他不知眼前的女子已在這洞底沉睡了多久,更不知她為何會被封在晶柱裡,但他認得她手中所握的雙斧,在那上頭,有著地藏女媧的火焰標記,只是,女媧已在百年前戰死,諭鳥也已來諭,女媧與天孫皆已轉世……
若她不是女媧,她會是誰?以她赤髮的特徵來看,她是地藏的人沒錯,但她的穿著,卻不似眼下的地藏人,倒有點像是地藏百年前先祖們的穿著。
站在晶柱前的他在仍想不出個頭緒時,洞底中忽地刮起了一陣疾風,迴繞在晶林的風聲中,似有人在風中耳語,起先很微弱,而後愈來愈大,似有千百個人在風中不斷低喃般,模糊而難以辨識的話音爭先恐後竄入他的耳底,他不適地一手掩著耳,一手將掌心按放在晶面上撐持著自己,原本應是冰冷的品面,卻為他的掌心帶來一陣熱意。
他怔了怔,緩緩將掌心挪開,此時平滑如鏡的晶面開始出現裂紋,被封在晶柱中的她,原本緊握雙斧的手亦微微鬆開,不待他反應過來,偌大的水晶柱乍然在他面前進裂,在他欲伸手去扶掉出晶柱的女子那一瞬間,他不知那是錯覺還是怎地,他看見她似張開雙眼直視著他,在那同時,洞中如潮水般向他湧來的耳語頓時停息,而後,他清清楚楚地聽見了一道女子的聲音,在他的腦海裡對他訴說……
我的國王啊,我將效忠於您,榮耀將歸於我地藏!
第二章
好吵。
睡得不是很好的花詠,在床榻上翻了個身,總覺得身邊似乎聚集了許多人,他們一直不停歇的耳語,吵得她沒法再繼續睡下去,她側過臉調整了姿勢,試圖再覓一回方纔的夢境。
就在方纔的夢中,她見著了一名男子,他似乎隔著什麼仰首看著她,而後當她眼前某種透明的東西破裂後,他伸出雙臂接住了她,不知為何,她覺得夢中的這名男子,面容看起來好清晰,一點也不像夢中人……
原本細細碎碎的低語聲,在她一徑地想在夢中再看清楚那名男子的臉龐時,再度自她的耳畔傳來,且音量愈來愈大,迫不得已,她只好捨去那名她所追逐的夢中人,張開眼看看四下究竟是發生了何事。
不熟悉的大量燭光射進她方張開的雙眼,她連忙合上眼避開那刺目的感覺,過了一會,她又張眼試了一陣,在好不容易能夠捉住光線的明暗時,映入她眼簾的,是一張張陌生的男人面孔。
仍是惺惺忪忪的花詠,腦際一片空白地看著俯身低首看向她的眾人,在意識逐漸清醒時,她豁地一骨碌躍起,而後因全身酸痛而斂緊了兩眉。
像是身軀過久未動過般,她清楚地聽見四肢關節正咯咯作響,一陣暈眩感直衝上她的腦門,令她眼前驀地一片黑暗,她將兩手撐按在床榻上努力地換息,試圖平定下胸口過快的心跳與一身的不適,突然間,那一道道籠罩著她的人影,又再次向她靠攏,她一手撫著額,在回過神來時,飛快地伸出另一手探向身旁,但在空空如也的床榻上並沒找著她慣用的隨身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