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對此仍存有疑心的雲笈親自出馬,想藉雲神之鏡以看出他的真面目,但出現在鏡中之人,不是他人,正是百年前尚未戰死時的天孫。
在失去了百年後,天孫終於再次返回天宮了。
證實了他的身份後,長老們的眼眶中皆含著淚,而一直代替天孫守護天宮的雲神,只是無言地看著鳳凰,就在這時,鳳凰開了口,他說,他既不要天壘城也不要織女城,還說他不過是個平凡的神子,只是想在轉世後回來看看天宮的神子們,在他完成這個心願後,他便會離開。
怎可讓他離開?無論是否經歷過轉世,天孫皆是天宮的主人,在場每個人在聽完他的話後,頓時吵嚷有若菜市,你一句我一句地央求著他千萬不能再離開,長老們甚至以死相逼,強迫他非得留下不可。
聽到天孫真如諭鳥所言降臨,且親自見過了天孫,天壘城裡,最快樂的人,恐天涯莫屬了。日日他都叫霓裳陪著鳳凰在城裡四處逛逛,要她先讓他熟悉一下百年後的天宮,但光是看天涯臉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麼鬼主意的霓裳,壓根就不想去招待什麼天孫。
為此,鳳凰覺得自己實在是無辜到極點。
打從天涯把他交給某對主僕起,他們就一直沒給他好臉色看過,一個在臉上寫著不情不願,另一個,則待他冷若冰霜。
臉色很臭的那個叫霓裳,據他的觀察,她似乎是為了她表哥天涯想將她推給他,所以才在暗自生火,而冷若冰霜的那個就叫海角,話不多似乎是天性,但看他的眼神總是顯得冰冷且防備。
這種情況,若是一日兩日那倒也罷了,可他們日日都如此,這讓他實在是有些消受不了。
當夕日出現在西方的山頭,又是一日將盡時,再次帶著貴客逛過天壘城一回的霓裳,在走至自己的房前時,像是終於能夠擺脫他似地開口。
「今日就到此為止,明日見。」
「等等……」被她帶著到處晃來晃去,也被他們主僕給冷落了一整日的鳳凰,在她轉頭就走前忙攔住她,決定來個自救。
「還有事?」一刻也不想跟他多相處一點的霓裳,有些不耐地回首。
他淡淡露出一笑,「我想向你請教一事,但就不知是否太過冒昧。」
「何事?」
「你的左眼是否受過傷?」他笑意一斂,劈頭就直接指出他的觀察心得。
這些日來,他發現,海角永遠都走在霓裳的右後方,並不時騰出一手護在她的左側,若是有人走在霓裳的左側,霓裳不但不會發覺,反而還會在他人自她的左側經過時嚇了一跳。還有,昨日在參觀射場時,他發覺天宮三山的每個人都善射,海角背後也背著一柄弓、腰際配著箭筒,只有霓裳腰際上的那條金鞭顯得格格不入,雖說天涯也使鞭,可天涯若有事,頭一個反應也定會是先拿起弓。
芳容驀然變得面無表情的霓裳,在訝愕過後,不語地看著他。
她沒想到這個看來溫文無害的男人,竟對她觀察如此細微,她左眼這事,她自認一直都瞞得很好,全天壘城知曉的人,也僅有海角與天涯兩人,偏偏這個她不想理會的男人,這個明明只是天天隨著她走馬看花的男人,卻發現了她的這個小秘密。
「看得見嗎?」鳳凰伸手在她臉龐左側揮了揮,同時注意到,她身旁的海角,正一臉憂心地看著她。
霓裳將臉一板,轉身走進房當著他們的面將門關上。
「海角,幫我送他回去。」
被賞了一記閉門羹的鳳凰,轉了轉眼眸,大抵知道自己做錯什麼事後,也有些後悔方纔他不顧姑娘家顏面所問的話。
「我不該問的,是不是?」他瞥瞥身旁的海角,有些心虛地摸著鼻尖,「她不願讓人知道她左眼的事?」
海角陰冷地橫他一眼,「你的確是不該問。」
「可你知道她那隻眼幾乎看不見嗎?」在海角轉身欲先走時,鳳凰又冷不防地在他身後冒出一句。
尖銳穿過雙耳的問話,令一無所知的海角眼中掠過了一絲心慌,他震驚地回過頭,難以相信地看著鳳凰。在今日之前,他從不知霓裳的左眼已惡化到這種程度,他以為她仍像從前一般,還是可看見一些,可因她從不說,也表現得很正常,讓他這個每日都跟在她身畔的人,竟因此無從發覺過絲毫異狀。
看了他的表情後,鳳凰一手撫著下頷說出結論,「看樣子,她連你都瞞。」
海角的臉色更是因此而顯得陰晴不定。
是啊,連他都瞞,可他又不是別人,為什麼這種大事霓裳不告訴他?他無法明白霓裳的想法,也不知她為何要這麼做,同時他更對自己的一無所知,深深感到自責不已,因初來乍到的鳳凰都能看出霓裳隱瞞了什麼,離她最近的他,為什麼卻沒有?
鳳凰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不是你沒注意到,是她演得太好。」
「但你注意到了。」海角避開他的碰觸,最難忍受的就是這點。
「有時候,盯得太緊,反而會因盲點而看不清。」鳳凰搖頭晃腦地說著,「你與她處得太久了,我只是運氣好,不小心看出一堆你倆透露出來的異狀。」
不知有沒有將他的話聽進耳裡的海角,僅是沉默地緊握著雙拳,鳳凰側過首,仔細地看著他眼中,清清楚楚所盛藏著的內疚與自責,半晌,他歎了口氣。
「若有心事,可與我談談。雖說不一定能有助益,但我保證,我是個傾聽的好對象。」
想到他對天宮來說是何等身份,以及天涯當他是下一個霓裳欲嫁的對象,海角便回絕地撇過臉。
「別再對我充滿了敵意好嗎?」鳳凰告饒地抬起兩掌示誠,「我知道城主有意將我與她湊一對,關於這點,你大可放心,因我對她無任何非分之想。」為什麼這年頭好人這麼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