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張玉,睥睨又嚴肅的無聲杵在她身後,活像個背後靈,雙手一如往常的環抱在胸前,凶狠狠的看著竊竊私語的兩人。
「我、我馬上把東西拿進去。」穗子接過斯湘手中的東西,提著裙襬神色倉皇的離開,留下斯湘跟張玉兩個用眼神較量。
「欸……我、我有事想找伯爵,隨口問問而已。」她打著哈哈。
上海女人真是剽悍又棘手的角色,讓她逮著了一點蛛絲馬跡,就被這麼得理不饒人的瞅瞪著,不過,她的忠誠實在讓她對上海人的印象有了不一樣的觀感。
張玉睨了她好久,遂而冷冷的說:「雅特蘭伯爵跟丹尼斯少爺當然是父子關係,希望斯湘老師以後不要問這種啟人疑竇的蠢問題。」
「喔,這樣嗎,那當然、當然……」陪著笑臉,她試圖脫身,「我只是以為他們也可能是叔侄或者遠房親戚之類的,絕對沒別的意思,對不起,單純只是想確認一下而已。」
張玉再瞅了她一眼,這才轉身離開。
「呼……」斯湘不住的拍著自己的胸口,口中喃喃有詞,「阿彌陀佛。」
多虧她心臟強而有力,要不然這麼幾次下來,她怕自己有天會被張玉這女人搞得心臟衰竭而亡。
「斯湘老師在做什麼?」一個低沉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
「啊--」她尖叫一聲,猛的轉過身,一臉控訴的看著對方。
銀色面具下的嘴不屑的扯了扯,「怎麼,不是說妳在找我嗎?為什麼看到我還需要這麼吃驚?」
驚魂未定的瞅著他,她噘著嘴,又惱又怨的。
若有人看她這模樣會說她大膽吧,竟然膽敢對老闆擺出這種態度,可是,老闆又怎樣?幹麼突然在人家背後出聲音?難道他不知道,人嚇人真的是會嚇死人的欸!
這裡的人說怪還真有點怪,眼前這年輕的伯爵成天神神秘秘,底下工作的人個個也都怪異得很,金非漢常常消失無影無蹤,張玉則一副誓死捍主的忠貞樣,至於穗子一點風吹草動就驚惶失措,尤其是當她看到張玉的時候,活像是被貓抓住的老鼠,怎麼,中日大戰的歷史傷痕難不成還蔓延至二十一世紀的英國國土嗎?
「妳看夠了嗎?」雅特蘭伯爵語氣明顯不快。
「喔……」她稍稍回過神。
「走吧!」拋下話,他兀自轉身往城堡外頭走去。
「走?我們要去哪裡?我得回房拿帽子。」張玉只要看到她服裝儀容不整,就會在隔天早上狠狠的給她顏色瞧,簡直比中學的訓導主任還嚴厲。
他沒吭聲,只是一徑的走。
他的腳程十分快速,後頭的斯湘只得放棄要去拿帽子,一路辛苦追趕,不能超越,亦步亦趨的。
一前一後的身影遠離了城堡,轉而走向左側的森林,他健步如飛,她則氣喘吁吁。該死,城堡沒事佔地這麼廣大做什麼?又不是在行軍--
「欸,伯、伯爵……」她不得不出聲喚他。
他停下腳步轉頭一瞥,果不其然又是招牌的輕蔑姿態,遂而繼續往前走,直到來到介於墨綠與淺綠之間漸層色澤的湖水岸邊。
「呼呼……好喘,你是裝了彈簧腿不成?」她抱怨的說。
雅特蘭伯爵臉不紅氣不喘……喔,反正也看不到他的臉,總之就是很從容的模樣。
「上船。」完全命令口吻。
船?!後知後覺的斯湘這才看到湖邊有一艘小船,半信半疑的瞅著他,不過還是不敵他的嚴峻目光,乖乖的撩起長裙上船,走得搖搖晃晃的。
他不吭一聲,逕自把船划向湖心,水聲嘩嘩。午後的蓋茲一片寧靜祥和,森林裡的鳥兒婉轉啼叫,小船在湖心蕩漾,兩人各據一方的坐著。
受不住詭異氣氛,斯湘沉不住氣的開口,「這、這裡很漂亮。」
掃她一眼,他嘴又冷淡一扯,「我知道。」
她一時語塞。
「台灣的家裡有哪些人?」他突然問。
「爸爸、媽媽,還有一個哥哥。」在作身家調查?她思忖著。
「為什麼願意來蓋茲,他們放心妳獨自一人隻身在外?」
「因為我決定要來,他們除了支持,別無他法,這就是家人。」
家人,原來家人就是一種義無反顧的支持。雅特蘭伯爵頓時眼色哀戚深沉,唇抿得死緊,雙手緊緊的抓握著划槳。
「伯爵呢?」她好奇的反問。
他沒有回答,反倒對她發問,「這年紀,妳沒有男朋友嗎?」
「我先問的。」
「妳男朋友放心妳來嗎?」他不理會她的抗議,逕自問道。
兩人有一小段時間的對峙,最終還是斯湘先沉不住氣,「好,我投降,誰叫你是老闆,對回答問題有豁免權。我只是覺得我們必須要好好想想我們的未來,距離是用來給彼此冷靜思考的。」
他不以為然的笑了一記,「妳不怕他變心?」
變心?她挑眉思索半晌,「那再說,我不回答假設性思考。」
他只是冷冷的笑著,沒有再吭聲。
「好了,我回答了你的問題,那我的問題也請你回答。」
他嘴角一揚,「我有豁免權的,不是嗎?」
「欸,這是誠意問題吧?」
「今天晚上的一小時,妳準備了什麼內容?」
「啥?」事前審查嗎?他還真難伺候。
他突然端詳起她的模樣,「唔,我發現妳的額頭還挺高的,好像人家說的,未出庭前三五步,額頭先到畫堂前。」
「什麼?!」敢笑她,這是天庭飽滿、福星高照之姿好嗎!死阿兜仔!「我看你這種人才是去年一點相思淚,至今流不到腮邊。」
雅特蘭伯爵沒再理會她,索性把槳往船裡頭一擱,後仰倒去,在湖心小憩起來,心裡因她口中的男朋友,微微泛酸。
「伯爵,你要睡啦?」
他沒吭聲,放緩了呼吸。
見他沒響應,斯湘也自得其樂的欣賞這湖光山色。
湖水綠,其中小魚優遊,偶爾幾抹漣漪漾開,一派閒適,她托腮瞥去,視線落向那安憩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