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長干裡,兩小無嫌猜。」
「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
兩個人一來一往的,看來誰都沒忘。背完了,斯湘索性又吟唱起來。
倏的,她似是想起什麼的拉了他一把。
「幹麼?」
「欸,十四為君婦,羞顏未嘗開。她十四歲就嫁人了,那你什麼時候要娶我?我明年就十四了欸。」她說得煞有其事。
「喔,是嗎?」可他還是不冷不熱的語調。
她惱得橫眉豎目,「當然是真的。」
「妳幹麼非要嫁我不可?」莫名其妙的女生,還是小學生就想結婚。
「是宛爸說我是你媳婦兒的,你不娶我我怎麼辦?」
又搬出老爸這道聖旨,宛賦璟沒有吭聲,逕自把視線落向遠方。
「欸,放暑假了欸,過幾天我要去外婆家。」
「喔,是嗎?」
又要放暑假啦,每次放暑假就是他最無聊的時候,因為斯湘每一年都在外婆家過暑假,雖然她有時候很吵、很魯,可是少了她,他還是免不了想念,雖說他從來都不承認。
「當然是真的。」她習慣的應著。
這是一種習慣,他老那麼說,她便老這麼回答。
「唔。」他咕噥一聲。
「宛賦璟,過了暑假我就跟你一樣是國中生了,那你是不是可以公開承認我是你女朋友?喔,是未婚妻才對。」
「傻丫頭,等妳長到一百六再說吧!」呿,矮不隆咚的,光會想這些。他伸手揉亂她的辮子。
她一掌打去,「你真的很可惡欸。」好不容易綁得這麼漂亮,他不會欣賞就會破壞。
「喔,是嗎?」口氣十足挑釁。
「當然是真的--」斯湘突然發起狠來猛撾了他好幾拳。
突如其來的攻擊,他錯愕的來不及招架,瞬間咚的從圍牆上掉下去,摔個四腳朝天。
她旋過身,瞪大眼睛看著他,正想要道歉,誰知這個小心眼的傢伙竟然一把扣住她的腳踝。
「妳完了,斯湘。」他報復的將她從圍牆上拉下來。
「啊--救命啊--」她扯開喉嚨聲嘶力竭的叫喊著。
也不知道老天是存心跟宛賦璟作對,還是他當真衰到極點,扯了斯湘一把,他自己反倒被地上的雜物絆著,當場又摔了一屁股疼,而斯湘竟然陰錯陽差的坐在他的肚子上。
「唔……」悶哼一聲,他疼得說不出話來。
她怔了一下,隨即趴在他身上咧嘴大笑,「你活該,天作虐猶可違,自作虐不可活,呵呵……」
「起來啦,妳這只肥豬。」雙手撐起身子,他沒好氣的咒罵。
臉一靠近,下一秒,兩人四目交會,斯湘止住笑,臉色酡紅的瞅著他,宛賦璟亦神色發赧的回視,原來她有時還挺可愛的。
忽地,她猛然抱住他的脖子,湊上前在他的唇上飛快碰觸了一下,隨即羞怯的視線垂下,不敢看他,吶吶的說:「賦璟,等我從外婆家回來,你帶我去約會好不好?」
這一次他沒有斥責她,感覺自己的心臟怦怦怦跳得十分激烈,就像當初聽到爸爸飛機失事時那麼激動、震撼。
「妳……想去哪裡?」話一出口,連他自己都愣住了。
斯湘抬起臉,甜甜一笑,「都好,只要是你帶我去的地方,哪兒都好。」
宛賦璟的心像是被她蠱惑了,劇跳後一陣踏實,他凝視著她--這個口口聲聲堅稱自己是他媳婦兒的女孩,下一秒,便是一記成熟、大膽的親吻。
他一次次啄吻著她,而這一回她沒有推拒,只是乖乖的讓他吻著,嘴角不時露出羞怯的淺笑。
他親吻著她,心裡卻大歎糟糕。
誰啊,誰來拉他們一把,再這樣下去,他真怕國中還沒畢業,這女孩就要大腹便便當他名副其實的媳婦兒了。
第二章
眷村裡剛下過一場雨,瞧,樹青草綠的,在外婆家住了一個暑假的斯湘明顯長高了近十公分,照這種速度,身高一百六根本不是問題,宛賦璟一定會被她嚇一跳。
一回到家,雀躍的她匆忙擱下行李,迫不及待的從行囊裡掏出紙袋,然後又迅速的套上鞋子欲往外奔去。
「才剛回來要去哪裡?」斯家媽媽不安的問。
「我去找賦璟。」她一溜煙的開門出去。
「小湘、小湘--」難掩愁容的斯家爸爸趕忙喚住她。
「我馬上就回來。」笑嘻嘻的她,腳程已經來到外頭的巷道,頭也不回的往熟悉的方向奔去。
斯湘開心得像枝頭上的小鳥,一如往常的拐了個彎,然而興高采烈的她隨即被眼前的景象駭得停住腳步,不知如何是好。
原該是熟悉的房舍,如今只剩焦黑一片,雨後的宛家,泥濘殘破……
心口一窒,像是被什麼狠狠搥上似的,好疼、好悶。
身後一陣腳步靠近,來人開口,「小湘,妳終於回來了。」
她猛然回過頭,然而他不是宛賦璟,是老掛著鼻涕的白魁奈。
「賦璟人呢?」顰起眉,她極度不安,口氣發顫。
「賦璟哥他……」他沒把話說完,就嘟著嘴低下頭。
「白魁奈,你快說啊!賦璟去哪裡了,還有賦泰人呢?」她激動的問。
平常嘻皮笑臉的白魁奈突然激動哭嚷,「賦璟哥死了,上禮拜宛爺爺家發生大火,宛爺爺死在床上,賦璟哥把賦泰抱著,他們也……」他不住的哽咽。
登時,手中的紙袋一鬆,墜落在泥濘的地上,十多顆色彩繽紛的糖果從紙袋裡滾出,散了一地,染了污、褪了色。
「不會的、不會的,宛爸在天上會保佑他們,不可能的……」發怔的她突然激動尖叫的跪在地上。
「小湘,妳別哭嘛。」他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
「宛賦璟,你出來啊--賦璟……」她聲嘶力竭的吶喊著,剛歇雨的天際又飄起茫茫雨絲。
白魁奈怯怯的上前,小聲討好的說:「小湘,妳別哭嘛,告訴妳喔,賦璟哥有個東西是要給妳的,我知道放在哪裡,我帶妳去拿,妳別哭。」
她抬起頭,心想這或許只是惡作劇,他最愛惹惱她了,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