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不知她是受何打擾的祭師們,紛紛揚首,不解地看她赤著腳一步步走向殿窗,在窗畔看了一會後,她即走至一旁的殿門走出殿外,就這麼站在外頭高懸的殿台上。
子夜般烏黑的青絲,在風中不住地飄揚,飛簾微瞇著眼,在翻騰不定的海濤中看向遠方只能見著些許的山崖,殿台底下拍擊濺起的浪花打濕了她的衣裳,在這已入冬的時節,海水顯得格外徹骨冰冷,但她仍是動也不動地凝視著遠方,當她身後的祭師們紛紛上前,想勸她進殿避一避時,她合上眼,將掌心交疊在胸口,微啟芳唇低聲喃喃,開始再布另一法。
過了許久後,絲毫未減的風勢依舊在海面上奔騰四竄,但海面上卻漸漸起了變化,眾人瞠大了眼,見原本急搖亂打的海面,開始出現大小漩渦,漸漸的,漩渦為數愈來愈多,也愈來愈巨大,就在低垂的密雲閃過數道白亮的閃電之後,海面上的漩渦扶搖而上直抵雲端,急速旋轉成一條條搖曳不定的水龍,飛簾倏地睜開雙眼,揚袖一振,十來條水龍即以飛快的速度朝海岸前進。
此時的玉珩與玉琅,冒著大風大浪站在港灣邊,指揮下屬將一艘艘停泊在灣內、隨著海浪起伏的船艦拉上岸,就在他們方拉起數艘船艦,並枕以滾木拖至灣旁打算運往後方的山崖時,天色驀地四暗,宛如黑夜提前來臨,為此異象,人人皆好奇地仰望著遠方的天際,並同時因遠處的景象為之一愕。
猶如由天頂探向海面,數十條高聳捲起的水柱,似一條條水龍般直擊向海岸四處,一時為此景駭住的眾人,起先猶無法反應地呆怔在原地,當玉珩的厲聲疾喝穿過呼嘯的狂風與水聲抵達他們耳際時,眾人這才驚惶地四處逃散,一艘艘被拉上岸的船艦,很快即遭捲上岸的水龍吞噬捲起,再重重摔落至岸上四分五裂,通往山崖左右兩處的山道,也遭以無人可擋之勢奔向山崖的水柱沖毀,剎那間,大批的落石自斷裂的山崖傾落,將下方的碉堡掩埋在其中。
其餘停泊在港灣內的船艦亦無一倖免。
在水龍消逝化為水柱墜落,如大雨般滂然落下,在岸上形成一攤又一攤巨大的水池,僥倖逃過一劫的玉珩,站在一地船隻的殘骸中,圓目直瞪著遠方的迷海。
「她不是人……」他顫著聲,無法克制一身的寒慄。「這不是凡人所能之事……」
站在殿外看著水龍消失在岸邊後,感覺自己已耗盡力氣的飛簾,有些站不穩腳地顛退了兩步,她一把握緊殿台的圍欄藉以穩住自己,當腦中強烈的暈眩感過去後,四肢重若千斤的她,勉力抬起腳,轉身踏著踉蹌的步伐迎向在殿內等待著她的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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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風中,脫手而出的纓槍筆直地射中十丈外的木人,破浪一手扯住藏在槍桿尾端的長纓,使勁將它一拉,遭纓槍正中的木人人頭,即遭他給扯下,在未落地之前,另一手也執槍的破浪再射出一槍,霎時遭擊中的木人人頭,迸裂的木塊殘屑散了一地。
收回兩柄纓槍後,破浪低首直視著握槍的雙手,無法避免的,他想起了另一個同樣也是雙手使用武器的女人,那個,七年來他始終打不敗的女人。
當年陛下欲壓低六器將軍們在朝中的氣焰,打算在四域設立四域將軍取代六器將軍的督統,在百朝殿外設置了武場,不分出身貴賤,廣邀全國能手競逐,記得當時光是朝中的武官們就佔了名額的一半,其餘難得能踏進皇宮裡的百姓們也佔了一半,一時之間,京中出現了各式人等,上至王公貴族下至販夫走卒,在那十天十夜的競逐賽中,帝京被來自帝國境內四面八方的人潮給擠得水洩不通。
在那之前,他是知道六器之首黃琮有一女名叫夜色,但他可沒聽過石中玉與孔雀這兩人,後來他才知,石中玉的先祖曾參與過兩界之戰,算來也是帝國的舊功臣,只是時間一久,石家便被遺忘在人才濟濟的帝京之中。至於孔雀,原是個流連在迷陀域裡的浪人,恰巧路過帝京,就順道過來湊湊熱鬧,事後問孔雀,他才知孔雀甚至連這次全天下武將一塊競逐的是什麼都不知道。
而他,之所以會出賽,原因很簡單,就只是為了陛下,為了那個他所敬愛的皇兄,既然陛下有意要將軍權一把握的六器削減些權勢,他便願為陛下達成心願,雖然說,在他出賽前,母后與大皇兄臨淵都反對他一個堂堂帝國的王爺,委下身份去當個什麼鎮守四方的四域將軍。
競逐賽的十天十夜裡,他與夜色、石中玉、孔雀等四人,皆赤手空拳各據一座武台,自踏上去後就無人能將他們給趕下來,即使是六器們特意派出愛徒來搶席位也不能,直至競逐終了大勢抵定,陛下必須分配出方授予將軍之職的四人,將出任四域的哪個方位,以及又該在四人中選出何者為四域之首,那時心高氣傲的他並不知道,他與另外兩個男人多年來的噩夢開端,就是自夜色提著兩柄彎刀踏上武台的那一刻開始。
首先面對夜色的石中玉,在與夜色戰了一日後,斷了一臂的手骨,並因體力不支無力再戰;次日登台的孔雀,也同樣是在黃昏時分,因力竭和胸骨被打斷了五、六根,不得不向夜色稱降;最後一個挑戰夜色的他,在第三日時仍舊在夜色身上討不到任何便宜,兩柄槍敵不過她手中的雙刀不說,夜色還當著陛下的面,以力震山河的一掌將他給擊飛出場外。
一個女人和三個男人的梁子,就是這麼結下的。
天生就少了根筋的石中玉,本就不是很重顏面這玩意,而被夜色那股冷勁給吸引住的孔雀,很快地眼中便換上了愛慕與興奮的光芒,但身份與他們不同,素來就是高高在上的他,則沒有他倆那麼看得開,他不信自己會敗給一個女人,自小到大,他的顏面與自尊,從不曾這麼徹底被個女人給摧毀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