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學六年級的童年留著一頭又長又直的頭髮。
竹林小學雖然名字聽起來很鄉土,卻有變成明星學校的趨勢。校長努力地模仿起貴族學校來,包括學生的制服。
白色的荷葉邊襯衫加上深綠色的背心,配上及膝的蘇格蘭裙,實在很符合童年的氣質。
她跟妹妹童月一樣都是竹林國小的風雲人物,只是童年永遠像個公主,長髮披肩,走路不慌不忙,笑起來永遠那麼溫柔、無辜而且可愛。即使她除了繪畫之外沒其它才能,成績不怎樣、運動更是不行,但還是很受同學及師長的疼愛。
不過這些童年都不希罕,她希罕的疼愛只有來自一個人的。
「霍哥哥不是該下課了嗎?」
手裡握著剛出爐的國語考卷,童年站在高中校門口旁的榕樹下等待,拉長了脖子就等那個高瘦的身影進入眼簾。
這所高中離她家不遠,搭一班公車就可以到了。不過離她學校就有點遠,需要搭兩班公車。可是她還是來了,來跟她的霍哥哥討賞。
他說過她不可能考一百分的。
他把她看得很扁,不過她不介意,這樣正好,拿著這張考卷,說不定她可以看到他一絲讚許的笑容。她想讓他知道,她也是有在努力的,不是只會偷懶。
霍哥哥是她很喜歡的人,她想要他也喜歡她。
鐘聲不斷的響,門口陸續有人出來,卻見不到霍何德的身影。不過像童年這樣一個小女孩站在高中校門口,難免會引來一番注視。她並不習慣這種注視,窘然地想低頭,偏又怕錯過他的身影。
「怎麼還沒來?」小小的眉頭攏了起來,童年侷促地站著。
「妳為什麼會在這邊?」熟悉的聲音凌空而至,讓她猛地抬頭。
轉頭一看,童年皺著的眉頭馬上鬆了開來。
一個高大的身影映入眼底,那人有著一雙濃濃的眉,和她所見過最好看的一雙眼睛。高挺的鼻子讓他原本就僵硬的線條顯得更為冷硬,或許這正是他權威感的來源。就連她,大部分時候都不敢違逆他的意見。
雖然只是個高中生,但是霍何德的穩健作風總是贏得週遭人的信任,這之中最大的信賴是來自於她。
在她眼底的霍哥哥簡直好到不行,只要她有困難,找他就對了。這麼多年來,她不黏老爸、不黏老媽,就是愛賴在他身邊。
不過此刻這個大男生可一點都不高興。
霍何德一臉不悅地瞪著她,讓那雙濃眉看來有種威嚇的味道。「妳學校到這邊要搭兩班公車,別跟我說妳路過。」
這個笨蛋跑來這邊要幹嘛?嫌他平常被煩得不夠是嗎?還有,這女生到底有沒有腦子啊?她很少自己出門的,萬一走丟了怎麼辦?到時候他還得到處去找人。
「我有事情找你,所以就來啦!」童年拉住何德的手臂,卻馬上被甩開。她偷偷嘟起嘴抗議,但還是辯駁不過他那張酷臉。
好吧,不牽就不牽。
「什麼事情這麼偉大?妳家就在我家隔壁,妳沒有一天會放過我的,妳還殺到我學校來有什麼意義?」何德的口氣很難好得起來,每次看到她耍笨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罵人,偏偏她還老愛送上門給人罵。
「可是我想要早點見到你,你下課了,我們一起搭公車回家。」童年開心地再次勾住他的手。
「我還有事,妳自己先回去。」何德抽出手臂。「不准在外面逗留,馬上給我回家,聽到沒?」再度兇惡地看她一眼。
童年失望地輕咬嘴唇,不敢反抗地點了點頭。
「霍何德,你好了沒?」何德身後的幾個同學開始喊他。
他回頭,幾個同學包圍住他,身邊甚至有兩、三個女同學,靠得他好近、好近。童年真想過去拉開她們,可是她不敢。
嘟起嘴巴跺了跺腳,她目送何德遠去。
「人家考一百分耶……」她低頭看了看手裡的考卷,黯然地說:「也好啦,不然要是被發現我書包裡還有一張不及格的數學,可能會被他罵死。唉,為什麼我不能快點長大,這樣就可以跟他們去了,就算只有討論功課也好……」
就這樣,童年一邊安慰著自己,一邊搭上公車回家。搭車時還小心翼翼怕搭錯,到時候霍哥哥可能會說她是故意的,故意耍笨找他麻煩。
公車開了二十幾分鐘,童年終於平安到家。
「童年,回來啦?桌上有紅豆湯,等等下來吃。」童家媽媽蔡秀情招呼著。
童年挺了挺肩膀,收起那沮喪的心情。「嗯,知道了。」
看到女兒依然甜美的笑容,蔡秀情還是察覺到女兒有點不對勁。「怎麼了?是不是在學校被欺負了?」
女兒膽子不是很大,也不像小女兒童月那麼活潑,所以蔡秀情以為女兒是被欺負了。
「沒有,媽媽。」童年搖了搖頭,把書包放下來,眼睛落到書包上,想到跟同學離開的何德,心裡還是一陣失望。
不過蔡秀情卻把這失望錯解為女兒心情低落的關鍵。「書包我看看。」
「媽……」童年回過神時,書包已經被拿過去打開了,而不巧的是,母親第一個摸到的就是那張不及格的數學考卷。
「五十八分?」蔡秀情倒抽口氣看著考卷上的分數。「妳是不是因為考不好而難過?不要難過啊,我跟妳爸會想辦法的,妳先別難過……」
「可是我國語考……」一百分。童年沒能把話說完,就被媽媽抱住了。
「妳一定很難過對吧?沒關係,媽媽給妳找個家教好了……」
「媽!」雖然是誤會一場,但童年覺得很幸福,她不是個優秀的孩子,但父母都對她很寬容。
母女才要抱在一起流眼淚,感動一下,隔壁的霍媽媽就出現了。
「秀情,我要跟妳借妳那件……」霍家媽媽連亞琳愣住了,看著母女倆抱在一起哭,以為發生了什麼大事。「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事,只是……」蔡秀情把事情給解釋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