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謝大娘。」他朝她點了下頭,表示感激之意。
魯大娘和善的走到他身後,幫他將濕發紮成長辮,這才觸摸到他後腦勺的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仍然腫了一個大包。
「你的頭是怎麼撞破的?待會兒我拿藥幫你擦一擦,以後自己要小心點,萬一把腦子撞壞了還得了……」她就像個老母親般嘮嘮叨叨的,「對了!你叫什麼名字?」
他沮喪的搖搖頭,「我不記得了,當我昏昏沉沈的醒來時,不只頭部受傷,就連自己是誰也想不起來。」
「怎麼會這樣呢?真是可憐的孩子。」魯大娘幫他紮好長辮,對他露出慈藹的微笑,「以後你就安心的在喬府待下,只要你好好的做事,老爺和夫人不會虧待下人的,有什麼需要就跟大娘說,知道嗎?」
魯大娘帶給他母愛般的溫暖,稍稍撫平他心頭的慌亂。
「咱們老爺很少待在府裡,因為喬家的生意做得很大,他一年有七、八個月都待在天津,所以,府裡當家作主的是夫人,只要你不做錯事,夫人倒是不會刁難下人……」她動手幫他刷去頸背上的污垢,叨叨絮絮的說道:「至於大小姐嘛!她的性子就靜了點,平常很少走出房門,而小少爺是個很可愛的孩子,跟下人們相處得很融洽,倒是二小姐——」他的身子一僵,「大娘,我不需要知道她的事。」
「怎麼了?」魯大娘問。
「她、她實在太……」他不方便在魯大娘面前批評她。
魯大娘莞爾一笑,馬上會意過來。
「二小姐的性子確實是蠻橫了點,那是因為她的親娘死得早,老爺心疼之餘,自然也比較放縱她一些,不過,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外頭的人都管她叫刁蠻千金,等你和她相處之後,你就會發現其實她的心地很善良。就拿你來說吧!她也是因為可憐你的遭遇,才把你帶回府裡,她也並不是完全沒有可取之處。」
「她才不是……」他可是受到她的威脅才不得不跟她回來,只是,他實在不願說給魯大娘聽,破壞喬艷眉在她心中的形象。
她沉吟片刻,「嗯!聽你的口音,你應該是打京城裡來的吧?」
「怎麼說?」
「只有長住京城的人,才可能說得一口標準的北京腔,就像你說話這樣,可惜我在京城沒什麼親戚,不然就可以請人家幫你打聽打聽,說不定還可以找到你的親人。」魯大娘古道熱腸的說。
他泛出苦笑,「謝謝大娘,我看還是等我自己想起來再說了。」
「嗯!總算是乾淨多了,其他的你自己來,等一下我再告訴你要做些什麼。」說完,她便掀簾出去。
又刷又洗了一會兒,他才跨出木桶,將身體擦乾,換上乾淨的衣裳,尺寸的確是小了點,但他只有湊合著穿了。
見他出來,魯大娘的眼睛一亮,滿意的嘖嘖出聲,「想不到你還是個俊小子,嗯,你娘把你生得太好了,看來府裡的婢女有福了,以後可熱鬧羅!」
他不自在的拉拉衣擺,綻出窘迫的笑容。
「我是實話實說,你別不好意思了。」她打趣的說:「好了,以後你就負責打掃花園……」
他困惑的看著她。
魯大娘走到牆角挑了一支竹掃帚,「拿掃帚把地上的落葉掃乾淨,這樣懂了嗎?等你熟悉府裡的環境,再讓你做其他的。」
掃地?應該很簡單才對。
他拿起竹掃帚,笨拙的在地上揮動,那模樣令人發噱。
「唉!你連掃個地都不會,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生來就是富貴命,來!我教你怎麼掃,要看好喔!」
魯大娘拿來另一支竹掃帚,示範給他看。
無名將燒好的熱水倒進盆子裡,用袖子抹去額上的汗珠。
「無名哥,真的很謝謝你。」伺候喬艷眉的丫環秀妹羞答答的道謝,就跟其他懷春少女一樣,見到如此俊俏的年輕男子,都會情不自禁的偷偷愛慕著。「如果你不想去的話,就讓我端回去好了。」
因為他失去記憶,忘了自己的名字,大家只好用「無名」來稱呼他。
「她既然指名要我來做,那就由我端去。」他早該猜到那個女人會處處刁難他,想不到上工的第一件差事,就是要他幫她端洗腳水,可想而知,這只是一個開端而已。
秀妹紅了臉,自作多情的以為他不願讓她為難。
「老實說,伺候二小姐不是一件輕鬆的差事,可是,咱們當下人的又不能挑主子,如果真能選擇,我還寧可去服侍安靜不多話的大小姐,至少不用擔心受怕。」每天過著戰戰兢兢的日子,現在終於逮到機會可以訴訴苦,她便一古腦兒的將委屈傾吐出來。
他側過頭去瞄她一眼,不置可否,默默的跟著她走向喬艷眉居住的院落。
秀妹怕他不相信,連忙又說:「我說的都是真的,聽說上一個伺候二小姐的丫環冬珠,也是無緣無故挨了她一頓鞭子之後就被趕出府了,光是想到這裡,我就害怕得睡不著覺,深怕有一天會輪到我。」
無名皺緊濃眉,心中暗忖,想不到喬艷眉是那種會責罰下人的主子!
「你以為我是胡說的是不是?不信的話,你可以去問管家還有魯大娘,其他人也都知道。」秀妹斬釘截鐵的說。
他沒有表示任何意見。
「綴錦樓到了,跟我進來吧,」秀妹指著前頭的院落說。
無名端著水盆跟著她進屋。
在房裡等候多時的喬艷眉聽見腳步聲,趕忙坐直身軀,好整以暇的等候無名的到來,現在他是喬府裡的長工,要打要罵隨便她高興。哼,看他以後還敢不敢拿喬,「二小姐,無名來了。」秀妹說。
喬艷眉疊起腿兒,笑睨著跨進門檻的男子,得意的表情陡地僵了一下,沒想到那個膽敢冒犯她的臭乞丐居然長得人模人樣的,她不得不承認他生得確實比她見過的男子都還要來得俊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