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罡冷聲地說:「蕭將軍對本王太沒有信心了,看在你同我出生入死多年,事事為主,本王不願與你多作計較,但本王決定的事情不想再聽到別的反對聲音。」
黎罡手勢一揮喚入御前禁衛軍。
「將冷月國主冷獄及其子依禮安葬,另外,」他望向蒯薔道:「備妥馬車,護蒯薔妃及寧公主回赤日皇城。」
轉過身,黎罡以眼神制住蕭冀及他將出口的話,輕聲道:「蕭將軍,剛接收這冷月國,千百雜務纏身,你暫時不要回轉赤日國,專心打理冷月城邸。」
赤色戰袍迎風輕揚,黎罡大踏步跨出宮廷。
蕭冀望向那蠱惑他英明君主的妖女,卻在對方眼底看到嘲佞。
蒯薔右手抱著女兒,左手摟著稚子屍身,緩緩跨出宮廷,踱過滿地屍骸,她清冷瞳眸凝望著月。
冷獄已死,她原無生存之意,倒沒想到竟有如此變局。
蒯薔冷笑,她會讓黎罡後悔今日的決定!
第一章
黎罡共有九子,煙、肅、燮、熒、炅、攸、靈、烘、焰,其中只有十七歲太子黎煙及七歲的九皇子黎焰為皇后荊柔所生,至於女兒及嬪妃數量則連他自己都有些搞不清楚,他不是個好色的君主,只是貪鮮。
赤日國國師巫燼年近六旬,精通天文星象命理,他卜卦所言在赤日國極具份量,為黎罡行軍作戰施政治理依循。
當年皇后產下九皇於黎焰,天有異象,巫燼掐指一算,黎焰有帝王命格,不宜與現今帝王黎罡、大哥太子黎煙同住。
為免犯沖,是以黎焰滿三歲時便讓黎罡遣人送至中原嶗山同當代武林奇人嶗山老叟學藝,遠離皇城,不曾再踏入國土。
黎罡從未違悖過巫燼的諫言,除了蒯薔之事。
巫濜阻他納蒯薔為妃,卻在與黎罡正多次爭執下止住了聲息,他自知無力斷了黎罡對這女人的念頭。
如果這女人注定是黎罡命中的劫數,巫燼心歎,他是沒能力叫黎罡避過,只能派人多盯著她。其實當時巫燼已算出自己的命運冥冥中亦與此女有所牽扯,但天命所制,他不能捨下他的君王。
一年後蒯薔卸下喪服,帶著女兒在眾目睽睽下住進黎罡為她建造的蒯薔宮。
他精心為她打造一座蒯薔薇鮮花簇擁而成的宮殿,只因她名中有個薔字。
他對她是不同的,他知道,她也知道。
他與她的第一夜,他熾烈如火地要了她整夜,卻還彷彿永無饜足,這個冷然若冰的女子對他似。火的性子有著神秘的誘力,魔魅地讓他的神志沉淪。
外頭夜雨下得瘋狂,蒯薔薇花瓣落得冶艷,他攬著她光裸身子聽了一夜的雨聲,心頭得到多年征戰尚無法得到的滿足,那種迥異於其他女子帶給他的感受不僅駭了他,也駭了她。
他不知道這一生他竟能真正愛上一名女子,即使他知道她心中還惦著別的男人。
她不知道這世上除了冷獄竟還有其他男人能如此撼動她的感官,即使她知道她同意跟他不過是為了替冷獄復仇。
她竟無法抗拒地回應著他的索求!
她不愛說話,他不迫她,也從不去問她從前的一切。
她承受著他給的一切,卻絕不在他面前流露心緒,他只能覷著征服她的身子,才能覷著她真實的反應,事後她冷淡無波的瞳眸又好似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她明明就在他身邊卻又離他遙遠,他似乎永遠也掌握不著她的心。
他只知道,他的心魂已為她沉淪不悔。
自那日起,只要是不用出征的日子,黎罡正夜夜流連在蒯薔宮,其他妃子幾乎再也見不著他的聖顏,連皇后荊柔要見他都還要找人三催四請,一怒之下,荊柔到嶗山住了三年,卻仍是喚不回夫君的心。
◆ ◆ ◆
蒯薔入宮六年後一個深夜——
巫燼張大眼望著眼前冷然若冰的黑衣人。
「等了這麼多年,你果然沉得住氣。」
「殺了你就形同戳瞎黎罡的眼。」她冷聲道,「我一直在等你死,沒想到你倒是命長。」
「唉!你我本命相剋,我延著的這口氣還得由你來斷。」巫濜笑得苦澀,這個看盡人生起落的智者對自己的生死本不在意。
「雖說你是他命裡劫數,但他也是你命中剋星,這麼久,他對你的愛難道還融不了你滿心的仇恨嗎?」
「當年我在冷獄屍前起了誓。」蒯薔冷聲低訴,「對於冷月國慘死之人包括我的夫君,我要替他們報仇!」
轉過身,蒯薔看著角落裡囁嚅的七歲小女孩。
「寧兒!看清楚,這只是個開始,為你親生爹爹復仇的開始。」
「娘!」小女孩眼睛滾著晶瑩淚珠,「別殺巫爺爺,他是好人呀!」
啪地一聲,小女孩臉上吃了一掌,面頰腫起老高。
蒯薔催命一掌對準巫燼心口瞬間落下,他身子一歪斷了氣息後,她立即轉身對女兒喝斥,「你真是沒出息,我是怎生教的?表面上雖許你同他們親暱,但絕不容放入真心,否則你將來如何有所作為?」她搖搖頭道:「看來我對你的調教尚且不足!」
蒯薔揪緊女兒如來時一般潛身出房,心底響起老人死前警語——「他也是你命中剋星!」
她心底冷哼,她就不信依她的本事會被人克住,她一定要讓黎罡後悔他曾做的一切。
◆ ◆ ◆
黎罡正出征歸來知悉巫燼的死訊。
巫燼並無外傷,大夫推測他是風燭殘年,自然老死。他在赤日國擁有崇高地位,屍身依著赤日國最隆重的赤日焚之禮予以處理。
黎罡為巫濜舉行國喪,他一向視巫燼為父為師,巫濜辭世對他而言是個很大的打擊。
蒯薔知道自己重創這個驕傲而自負的男人,但卻驀然驚覺自己無法從他的痛苦中汲取快樂,這個男人竟用他的柔情微融她絕冷的心。
這個體認令她起了懼意,她強迫自己多想想冷獄。
黎罡從不問她的來歷,不清楚底細卻敢將她留在身邊,這個男人太過自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