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勁捷」好像是腦中的一個機制一樣,明明已經距離那樣遙遠了,他對她卻始終有著影響力,她的那兩場戀愛,充其量不過自欺欺人的後果而已,她可以假裝很投入,但卻無法欺騙自己,面對自己的「男朋友」,她根本沒有怦然心跳的感覺,約會像例行公事,一點雀躍都沒有。
每次見面最高興的時候是道別的時分。
她可以回家,家裡有個她喜歡的人--雖然已經半年多,她始終忘不了,她離開台灣那天,心中有多難受。
好多人都來送她,拍照,擁抱,老爸眼睛紅紅的,梅梅跟幾個大學同學都哭花臉,可是她一滴眼淚都沒掉。
很難受,但哭不出來。
凌勁捷還是一樣,笑得那樣好看。
離境之前,他伸手摸摸她的頭髮,然後輕輕抱了她一下,叫她要好好照顧自己,然後,不要太逞強。
冗長的飛行時間裡,半夢半醒的,心中總是沉沉的。
她知道網絡發達,也知道手機很方便,但是大量使用科技的結果只是更讓她明白彼此之間的實質距離有多遙遠。
不管從哪邊算,都是十二個小時的時差。
他們很少講電話,比較常用的是網絡。
為了避免被網絡佔去太多時間,她一個星期只上線兩次,晚上十一點到一點最多到兩點一定下線,週六是她的同學會日,而週六的另外一個日子,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變成固定的「凌勁捷日」了,他們會聊上一、兩個小時,當然,前提是他人得在台灣才行。
沒見面,也見不到面。
桂冠當然會出紐約團,但由於尹大中愛女心切,凌勁捷當然不可能跟他搶那一個「工作順便探看女兒」的紐約團領隊。
雋琪並不是不想念老爸,只是……只是……
「喂,喂喂?」
聽到小佩的叫聲,她這才回過神,迎上小佩促狹的笑意。
「明明喜歡又不說,真沒用。」
「我就沒用啊,怎麼樣?」
「不怎麼樣。」小佩笑笑,「對了,差點忘了講,樓下那兩個西班牙人約我i除夕去中央公園看煙火,我已經答應他們了。」
「小佩!」這種事情……
「拜託啦,我想認識他們中間比較高的那個……」
「啊?」
「我說,我想認識他們中間比較高的那個。」
雋琪的大眼睛中是不可置信,他們不是才剛搬來嗎?小佩的手腳也太快了吧。
「只要陪我兩個小時就好,兩小時,到時候不管妳臨時想起有什麼事情都沒關係。」小佩軟硬兼施,「答應我了啦。」
「兩小時我就走喔。」
「耶。」小佩一把抱住她,「雋琪最好了,感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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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序進入初夏。
雋琪離開台灣十個月之後,凌勁捷終於帶到了闊別已久的紐約團--原本尹大中是怎麼樣都不肯讓出這個順便看女兒的機會的,不過凌勁捷自己實在有點想見見雋琪,尤其是尹大中說雋琪好像跟一個西班牙人在談戀愛之後。
尹大中對於那個西班牙人的評語是,「很有禮貌的孩子,不過,老實說,我很難想像自己抱著混血兒孫子的模樣。」
凌勁捷以為雋琪不會在紐約戀愛,畢竟,她一向理智。
她不勉強自己,也不喜歡勉強對方,知道感情無法維持,總能平靜分手,大學最後兩年不談感情也是因為「既然不確定長久,就不要讓人家虛擲感情」。
然後,她在異國談起了戀愛。
是內心成熟了?還是想法改變了?
凌勁捷唯一確定的是,想見她的慾望似乎鮮明瞭。
確定行程之後,他跟雋琪約了時間--在團員參觀大都會博物的時候,將由當地導遊與專業人士帶領觀賞館內歐洲油畫、埃及藝術、樂器等等的珍貴文物,他可以有兩個小時的空閒。
他們約在博物館入口的階梯上等。
過了二十歲的女孩子,一、兩年之內的改變應該有限--在見到雋琪之前,凌勁捷是這樣想的。
不過當他們真正面對面,他卻覺得她身上有種他所不熟悉的氣味。
雋琪被他看得有點不好意思,「幹麼啦。」把她從頭看到腳又從腳看到頭,感覺有夠奇怪。
「我在看妳哪裡不一樣。」
「我哪有不一樣?」
凌勁捷笑著回答,「我就是在找哪裡不一樣啊。」
她的頭髮還是短短的,身上的衣服也是從台灣帶過去的,勉強而言,只能說是神情不同了吧。
「快一年不見了呢。」他伸手揉亂她的頭髮,「小丫頭長大了。」
「我早就長大了。」她補充,「二十三了。」
語畢,兩人不約而同笑出來。
要說有什麼好笑,似乎也沒什麼好笑,但就是一種氣氛使然,心情很輕鬆,神情很愉悅,自然而然,唇角會微微揚起。
雋琪知道,自己是想念他的。
「要不要去公園走走?」她提議。
大都會博物館旁邊就是中央公園,她上下課必經之地,初來乍到的時候還曾經在裡面迷路,現在已經不會了。
公園裡,綠木扶疏,感覺很舒服。
「功課怎麼樣了?」
「怎麼老問我功課?」
「不問功課,那問妳男朋友吧。」凌勁捷開玩笑似的,「交往還順利嗎?」
「我……男朋友?」雋琪微覺奇怪,她有男朋友?她怎麼不知道,「你從哪聽到的番石榴消息啊?」
「尹叔告訴我的,他說妳交了一個西班牙男朋友,還說是個不錯的男孩子。」
老爸?
她眉一皺,老爸是想她結婚想瘋了吧,她明明記得當時他們在租屋附近的餐館碰到的時候,她是介紹「小佩的男朋友」,老爸居然可以把「小佩的」三個字選擇性略過,神奇。
可是,凌勁捷問這做什麼?
他從來不管她感情方面的事情啊,他的原則是「有事情可以找我商量」,意思就是,沒事情我不會主動過問。
他也的確就是那個樣子沒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