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怕他打電話,乾脆把手機關掉,市話的音量關掉。
她哪是多有勇氣,多有個性?充其量,不過是個敢丟出問題卻不敢承受答案的膽小鬼而已。
雋琪其實不認為自己的愛情有到非他不可的地步,只是,當他的關心穿越千山萬水,不斷的透過郵件送達而來,這種情形下,她根本無法淡忘。距離唯一的作用是美化想念,而不是讓她冷靜下來。
在紐約將近一年的時間,因為想他,所以拒絕了所有的追求者。
她知道他整個行程的細表,他回去那天剛好她不需要上課,所以她算準時間乘坐大眾交通工具到了肯尼迪機場--她對旅行社安排流程跟凌勁捷做事的慣性拿捏得很準,只等了半小時,他跟那一大群人就出現了。
遠遠的距離。
她知道他在哪,他卻不知道她也在這裡,就像過去這些年來一樣,她始終看著他,他卻沒有發現她在看著他。
他永遠背著她,追逐著那些美麗的女孩子。
如果可以的話,她也希望自己嬌軟一點,可愛一點,但是,她的個性就是沒辦法啊。她就是不像女孩子,就是不像女孩子。
酸酸澀澀的感覺讓她眼眶一熱--他一直以為她不哭。
雋琪其實很想告訴他,她不是不哭,只是,沒有在他面前哭。
第六章
盛夏的紐約,悶熱非常。
初春的時候為了上學穿越中央公園還可以說是浪漫,等到夏天一到,立刻變成苦差事。
雋琪是騎腳踏車上下學的。
騎得快難免流汗,騎得慢又怕皮膚因為日曬而發紅,所幸再一個星期她的課前課就結束了,她已經買好機票,要回台灣過暑假。
日期決定後,她打電話回台灣家裡。
尹大中不在,接電話的人是凌勁捷,雖然他們還是固定在在線聊天,但已經很久沒講電話了,她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略微猶豫後,只簡單的告訴他落地時間以及飛機班次。
凌勁捷在電話那頭用一種很輕鬆的語氣說:「要不要過去接妳?」
「不用。」
「真的不用?」
聽他這麼說,她略微賭氣的,「我又不是小孩子。」
「好吧。」因為她的不動搖,他也沒多麼堅持,「等妳回家再談。」
雋琪切斷電話,剛好迎上小佩促狹的笑--她是陪小佩上街買所謂的「回家禮物」的,一個下午,兩人逛遍大街小巷。
完成任務之後,她們在地鐵站附近的街角咖啡館坐了下來。
自從去年雋琪因為躲雨跑進來發現這家店的東西很好吃之後,街角咖啡館就變成她們求學生涯中小小的奢侈地,小佩喜歡這裡的冰淇淋,雋琪喜歡意大利籍老闆娘的手工餅乾,相互影響之下,幾個住同間公寓的學生們偶爾也會過來。
今天她們辛苦了一個下午,所以當然得到街角咖啡館來慰勞一下自己,點好餐後,雋琪算算時間台灣是晚上七點多,家裡應該有人,拿了手機就撥號,通知落地日期以及時間。
小佩會中文,自然懂得她在說什麼。
「妳啊,還真是不可愛。」小佩拿起小湯匙挖漂浮咖啡裡的冰淇淋吃,「他要接,就讓他來接啊。」
「我自己可以回去。」
小佩嗤的一笑,「其實,妳希望他來吧。」
面對這個問題,雋琪倒是不反駁了。
「尹雋琪,妳有沒有考慮過去爭取『口是心非』冠軍?」
「小佩。」
到底還是不是她的朋友啊,居然這樣說她。
她只是不喜歡自欺欺人而已,如果他們是抱著不同的心情在機場見面的,那其實不需要,她會清楚其中的差別而焦躁,而他會因為她的焦躁而覺得莫名其妙。要見面不差那麼一些些時間。
「我是說真的,上個月初他來紐約,妳明明希望他能注意到妳特別打扮的部分,可是卻什麼都不說,剛剛也是,想早點見到他就叫他來啊。」
「他要來自然就會來了,幹麼要我叫他才來。」
小佩一臉被打敗,「妳管他為什麼來,反正他來了就好了啊。」
「我不想勉強他。」
「如果他有提議,就不代表勉強,妳所做的,只要答應就好了,何必想那麼多呢。」小佩說著,臉上有著相當程度的無法理解。
雋琪什麼都好,就是在這點上固執得驚人。
對自己來說,結果決定一切,但對雋琪來說似乎不是這麼一回事,她很注重過程有沒有瑕疵,是不是有人受到壓力,有沒有人因為這樣產生了不愉快,她要一切順其自然。
不是因為誰要求什麼,而是因為自發性的想要這麼做。
「我會想這麼多,是因為清楚他不愛我吧。」雋琪喝著冰柳橙汁,看著玻璃窗外來來往往的人,似是有感而發,「我原本以為離開有他在的地方,我就可以忘記他的,但事實證明,即使海港的風景再美,多國的文化以及風景再吸引人,能轉移的心思還是有限。」
小佩嗯的一聲,突然想起什麼似的,「可妳不是決定參加完國慶才回去嗎?這代表著,異國文化或多或少還是有吸引妳的部分吧。」
保羅早先就問了她們兩人,七月四日要不要一起去看國慶煙火,如果要,他一起訂晚餐的位子,保羅說那是一家位在海港的餐廳,位置跟高度都好,將望過去,施放煙火的布魯克林橋一覽無遺。
她記得,當時雋琪並沒有考慮很久。
「那是因為我不想讓他發現我急著回去。」
「不會吧,那麼的、的,」小佩似乎在尋找適合的句子,半晌,終於吐出一句,「諜對諜?」
雋琪揚起眉,諜對諜?
好像……有那麼一點味道。
她也說不上來,初夏時那短短的半個下午,他們見了一會,聊了一會,哪也沒去,就在中央公園裡坐著。
是自己多心嗎?她覺得凌勁捷後來好像有點怪怪的。
說不上來是哪裡不同,但至少,在博物館階梯上剛剛碰到的時候,他的神情不是那個樣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