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什麼意思?離開台灣一年也沒聽你說想我,還一見面就說我不老實,告訴你,我可老實了……」
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氣氛一下熱了起來。
雋琪在嘴皮子上是絕對不讓人的,謝書安又是抬槓大王,加上蘇怡芝偶爾的刺激刺激……凌勁捷覺得自己好像在看搞笑片。
不過……真好,雋琪又恢復他熟悉的樣子了。
有時候會皺眉,有時候目露凶光,
大概吃得七八分飽的時候,梅梅挨了過去,「雋琪,紐約好不好玩?」
「我又不是去玩的。」
「總有玩到吧。」
唔,這倒是無法否認,雋琪點了點頭。
「好玩嗎?」
「老實說,我最遠只到過亞特蘭大。」
凌勁捷原本都是微笑著一邊喝酒一邊聽他們幾個女生在聊天,到「亞特蘭大」冒出來時,原本舒展的雙眉突然往上一揚,「妳跑去紐澤西?」
雖然說地圖上的紐約跟亞特蘭大不過是隔壁州,不過換算成飛航距離也需要不少時間,何況她人生地不熟的,是跟誰去?
面對他的疑問,正在喝冰紅茶的雋琪只「嗯」了一聲。
「妳怎麼沒跟我說。」
她放下吸管,「我只是去那邊過聖誕。」
大部分同學都回家過節去了,外籍學生無法回家,有些會在同學的邀請下一起過節。
說來也奇怪,她在台灣並沒有那種好到可以在對方家過夜的同學,反而是在美國交了幾個。
「台灣的聖誕節很像情人節,不過,國外的聖誕節真的是聖誕節,團聚啊,感恩啊,一起吃飯,吃完飯聊天,感覺很溫暖。」雋琪說著說著,臉上露出了微笑,「而且,每一個人都會給你擁抱。」
他點點頭,太好了,去朋友家過節居然一句都沒說……這小毛頭可還是個學生,學生就該有學生的樣子……
「雋琪。」
她回過頭:「嗯?」
風很大,她的短髮被吹得亂亂的,凌勁捷從她晶亮的眼神以及微彎的唇角看得出來,她的心情很好。
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溫和--書上說,要教導晚輩的時候,語氣要溫和,眼神要堅定,這樣晚輩才不會以為你在開玩笑。
溫和又堅定、溫和又堅定……「告訴我,妳那個同學是女生,而且是個異性戀。」
雋琪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蘇怡芝跟謝書安已經哈哈大笑起來。
謝書安指著他,一臉怪笑,蘇怡芝則是不改刺人本色,笑咪咪的說:「你現在是在演雋琪的爸爸嗎?」
「我講過別再說我是雋琪的爸爸。」
「不是爸爸難道是情人?」
「喂。」
面對凌勁捷的目露凶光,蘇怡芝倒不是很介意,「本來嘛,雋琪那麼大了,交男朋友也沒什麼,你啊,管太多了,活像五零年代的老家長一樣,管東管西,萬一她真的嫁不出去,你要娶她?」
娶?怎麼可能,雋琪不是他喜歡的那一型,從來就不是。
他只是關心而已,怕她……怕她荒廢學業……對了,就是這樣……嗎?
應該是可以肯定說出口的,但是當他接觸到雋琪望著他的複雜眼神,那感覺突然有點……有點奇怪……不是錯覺,她臉上出現的的確是大人的表情。
驀的,雋琪跟他做了一個鬼臉,然後在海潮聲中大聲宣佈,「我要結婚,我要生小孩,可能不是最近幾年,不過我想在三十歲以前做到,我不會讓任何人阻止我的人生計劃。」
「喔,耶。」謝書安顯然已經醉了,「雋琪說的好,我支持妳。」
梅梅嘻嘻一笑,「我也支持妳。」
雋琪看著這酒醉二人組,「謝謝。我要再去拿冰紅茶,有沒有人要順便拿什麼?沒有。」
她轉身在沙灘上走了幾步,後面突然傳來謝書安的聲音,「雋琪,如果妳三十歲還沒人要,我娶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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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個人的聚餐,最後只剩下凌勁捷跟雋琪還清醒。
他開車,她坐副駕駛座,後座剛好放下三個眼神渙散的人,一個住淡水,一個住木柵,然後一個住在台北桃園邊界。
送完人回到家已經很晚了。
梳洗過後,雋琪往床上一躺,一眼瞥到去年夏天,凌勁捷特別帶回來給她的玻璃時鐘。
以小方塊的方式成就一個大方塊,淺藍,深藍,透明三種顏色交錯,簡單利落,他說很有她的感覺,所以說她在他心中就是那樣--穩定,順眼,但不可愛。
她翻了個身,看到窗外的上弦月。
不是月初的那種上弦月,是有點胖胖的,接近半月的那種,星光淡淡的,蟬聲唧唧……啊,睡不著。
她坐了起來,藍色玻璃時鐘上指著兩點--她一定是下午睡太好,才會半夜兩點還精神奕奕。
認命的下了床,她到廚房拿了一盒果汁,打算去簷廊,打開紗門的瞬間,卻發現有人早了她一步。
「怎麼還不睡?」
「妳呢?」
「睡不著。」雋琪看到凌勁捷裝著威士忌的厚底杯後笑,「對你這種人來說,啤酒果然不過癮。」
「回到家,有什麼感覺?」
「說有很多也對,說沒有也對。想的都不是最近,而是,很久很久以前。」
「怎麼說?」
「我剛剛才發現我的牆壁好乾淨。」她在他旁邊坐下,「國中的時候,同學都在牆壁上貼偶像的海報,只有我不會。使用了十幾年的房間,沒有膠紙貼痕,也沒有日曬過後的顏色落差,那個時候我是很自豪的,不過現在看來,好像有點可惜。」
「後悔太快長大?」
「嗯……是,也不全然是。」
「說給我聽,看看我能不能懂。」
「就是,怎麼說。」雋琪找尋著合適的詞彙,「我覺得自己好像沒有經過所謂的叛逆期,現在……好像也回不去了……」
她並不是詞不達意,只是,找不到足以表達的方法。
她想知道任性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少女時期才有的特權,大多數的人都會經歷,那個時期的孩子無法控制,只能耐心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