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事被識破,采靜有些困窘,幸好是自小一塊兒長大的季潔!她瞪了季潔一眼。
「小姐,」她吸了口氣,「采靜對少主的傻念本就是妄想,這事兒拜託你別再提起,尤其在少主面前。」
「你何苦說成這樣,那傢伙跟咱們一樣不過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有什麼妄想不妄想的?你能看得開最好,若不成,跟我說,我幫你討回公道。」
「小姐,」采靜笑容裡滿是無奈,「感情這種事兒哪有什麼公道可言?」
是呀!感情債原無道理可言,旁邊的人使不上力,當局者又何嘗真正看得透徹?季潔無言,若真能說放下就放下,這些年裡她就不會依然深陷於其中了。
端起銀耳蓮藕,采靜雖是個豁達的人卻也忍不住有些悲淒,她手上端著的是季寒最愛吃的甜點,不只點心,他愛吃的任何食物、偏好的衣飾、生活習慣的細節,她都記牢了擱在心頭,只要一有機會親近他時,她總是費盡心思呵護著他的所有需求,但看來光是如此,她還是沒辦法得著一個男人的心,尤其,當這男人是李寒時。
這點認知她心中早有準備,這麼多年早該死心,只是乍然見著他心有所屬,她還是管不住自己悵然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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寅夜,季寒聽到悉窣窣聲響,不用睜開眼他也聽得出是那丫頭,為了給她點兒面子,他繼續裝睡,待見著她覷了個縫溜出門外時,他委實放心不下地悄悄起身尾隨於後。半夜三更地,丫頭想做賊嗎?
林子裡黝黑一片,午後那場大雨叫地上積了不少黃土泥濘,行走不易,洛晴低著身子,藉著微弱月光在林子裡梭巡東西,發現標的物後,她就趕緊蹲下身拾起地上的東西,不多時,在她懷中已揣了堆扁長形的莢狀果實。
一聲驚呼響起,一小畦稀泥打滑了洛晴的腳,她噗地一聲狼狽仆臥在地,之前好不容易梳洗乾淨的身子,及那一身乾淨的衣物沾滿了泥漬,洛晴急急爬起身來,她在意的不是那一身髒,而是落了一地的東西。
季寒按捺不住,這丫頭壓根沒有能力照顧自己。他走到她身後握住她再度搖搖欲墜的身子,一句「你到底在幹什麼!」低吼脫口而出。
「嚇死我了!」洛晴猛撫胸口,手上東西散了一地,見到是季寒,青白的臉才恢復了血色,「人嚇人嚇死人,你這樣突然出聲會害死人的!」
「惡人無膽!」季寒哼了聲,「膽子小,幹嘛還挑這時候跑出來。」
「因為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她一臉正經,蹲下身子又開始撿拾起那掉了滿地的樹莢。
「什麼事這麼重要?非得現在來?」不瞭解這丫頭的想法,他順手幫她拾起幾個樹莢,搖搖頭,「還搞得滿身泥!」「因為大雨會將它們沖走,明兒個來我怕撿不到。」
「撿這做啥?」
「不告訴你!」洛晴神秘兮兮。
「不說也成,那我就把這些東西全扔了吧!」季寒作勢要將手上東西往水中扔去,急得她直跺腳。
「別扔,別扔,扔了就找不到了!」
見她竟然為了這些不值錢的垃圾紅了眼眶,季寒心中一軟,不再逗她,手勢歇下,幫她把東西拾妥,領著她走出林子,來到湖邊石畔,那兒沒有林子遮著月光,看得較清楚。
季寒將樹莢堆在她腳邊,將洛晴安置在石上,就著月光,他用衣袖沾了湖水,細細拭去她臉上已經乾硬了的泥漬。
「為什麼每次見著你,你的臉上都有東西?」季寒無奈,「不是麥谷、煤炭就是滿臉的泥。」
洛晴心頭暖暖,因為他的溫柔,無法想像一個冰冷的男人竟也有柔情的一面。
「既然我有一大堆缺點,你幹嘛還要喜歡我?」她皺皺嬌俏的鼻子。
「我前世欠你的。」他說得心平氣和,顯見是認了命。
「誰知道你前世欠了幾個姑娘?」洛晴順手捻起一條樹莢,使勁一壓,裡頭幾顆鮮紅圓潤的相思子滾入手心。
「紅豆?!」季寒皺起眉頭,這丫頭半夜三更不睡覺就為了這玩意兒?
「這叫相、思、子!」她糾正他,「聽人說,相思樹開花不易,若能拿幾顆相思子放在喜歡的人枕下,就能將相思情意托到對方夢中,讓對方時時刻刻惦記著自己。」
「原來,」季寒覺得好笑,「你拿這東西是要對付我的?」
「當然嘍!」洛晴理直氣壯,「倘使你前世不只欠了我一個姑娘,日後一個個全遇上了,那就麻煩了。我把相思子放在你枕下,讓你連在夢裡都只能惦記著我,這樣我才能安心!」
「不是每個人都和你一樣會喜歡個大冰塊的。」他將她攬在懷裡坐在石上,這丫頭常會有些神來之筆叫人啼笑皆非,卻又讓人忍不住窩心,當她喜歡一個人時那種不怕挫折全心投入的固執,就算是千年冰潭也要被她溶解。
「騙人!」洛晴小小聲道,「不說別的,就一個采靜姐姐,我感覺得出她看你的眼神不對!」她雖粗枝大葉,但遇著感情的事,女人還是較男人來得細心,「她喜歡你!」
「瞎說!」老實說,他連采靜長什麼模樣都未曾仔細看清楚過,這世上的女人除了懷中這丫頭外,對他而言都是生得一個模樣,他沒有興趣去看清楚,也沒有心思理會。
「不管是真是假,」他提起別的女人時那副漠然神情,叫洛晴安了些心,她不否認自己霸道,她的愛情裡本就容不下一粒砂子!她攀著他的頸項,嬌蠻著語氣笑道,「總之你身邊要時時帶著我的相思子,除了我,不許記掛別人!」
「隨你!」季寒由著她,被她的笑容勾出難得的笑意,只要能見著她動人的笑,其他的事兒都不重要,她純真的笑容對他的生命而言是個奢侈的享受,若真能讓他擁有一生一世,今生當已無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