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定又是去找你!」
靜剛惋惜地對青蔓說。
青蔓難過又心痛地低著頭,說不出話來。
「這樣吧,你們回大廈去休息,我在宿舍等他。不要急,他總是會回來的。」
靜剛也想不出更好的辦法,只好帶著青蔓回到大廈等著。
青蔓一副坐立不安的待罪羔羊模樣,想見到逸航的迫切心情煎熬著她。
*** *** ***
已經過了午夜,史柏雅和章逸航才匆匆衝上來。
靜剛和青蔓已經等了很久。
四人乍一相見那一刻,青蔓已經飛奔投入逸航的懷抱,兩人緊緊相擁,彷彿世上已 沒有他人的存在。
逸航忘情地擁她、吻她,迫切而急促地親吻她的額頭、臉頰、鬢邊、頭髮……千萬 般的憐惜和疼愛,盡在那擁抱和親吻中流露。
「小傻瓜,為什麼要離開我?怎麼可以拋下我?」
逸航叨叨絮絮地輕責著。
「逸航,對不起。我好想你、好想你……你愛我嗎?告訴我真話,你是不是愛我?
真的愛我?」
「我當然愛你!你是我的愛妻,我們要在這個世界上繼續相依為命、度過一生。原 諒我過去曾經隱瞞過你,但是,在我那天決定去酗酒之前,我就已下定決心從此和過去 的一切一刀兩斷,我打算在那一場大醉之後,重新開始我們的人生,誰知道你竟然在那 致命的關鍵時刻離開了我!我失去了你,就什麼都沒有了……」
聽到這裡,靜剛知道再沒有逗留下去的必要了。她已經可以功成身退,把天上那輪 滿月留給他們去點綴那纏綿美麗的愛情。
*** *** ***
回到柏雅的車內,靜剛始終一言不發。
柏雅也很識趣,默默地開著車。
路上車輛稀少,他們很快離開了市區,但柏雅並沒有把靜剛送回家的意思。車子經 過了東隧之後一直飛馳向西貢。
靜剛看看他,自然是質詢的意思。
「去白沙灣。深夜的海灘更美。」柏雅的聲音極其溫柔。他又加了一句:「我想你 並不願意在這個時候回去桑家那個牢籠。」
靜剛緘默著,既未答覆也不反對。
的確,她不想回去。在那個牢籠中等待她的,不只是苦悶、沉寂和空虛,還有可以 預料的桑夫人的一連串責難與不諒解,何況,此刻她的心中翻騰著一切似乎已掏空的失 落。
很快來到海濱。車子從公路滑向通向海灘的小路。滿月光華下的海面美麗浪漫至極 ,波光如千萬斛鑽石在海面彙集閃爍,沙灘上一片靜謐,只有在潮聲的節奏陪伴下,看 見遠處有一對情人在淺灘上漫步。
靜剛打著赤腳,走到海水與沙灘交接的邊緣,雙手抱胸,靜靜地面向波光蕩漾的遠 處眺望。
望了好久,好久,才覺得肩上被輕輕披上一件外套。
的確,即使是初夏,午夜兩點的海灘仍有著涼意。
柏雅始終默默陪在一邊,沒有打擾她。靜剛想不到他是如此善解人意。她愈來愈發 現,他的細心、聰明和溫雅。
終於,在重重的歎息之後,她先開了口:「你想知道的答案,不必我告訴你了吧。
我很抱歉,這樣做,對你很不公平,但卻是我最不得已的下下之策。」
柏雅並不回應這個論點,只說:「你認為問題真正解決了嗎?」
「你難道看不出來,他們彼此需要對方,而且是發自真心的情深義重?」
「也許是。但是,你哄騙得了青蔓,對自己誠實嗎?對自己寬厚嗎?」
「那不重要。我要看到的,是育蔓能夠得其所愛,她已經把全部的生命都投入進去 了。逸航能得到她的陪伴走過此生,是他最大的幸運和福分。而我,只是天外飛來的一 個過客,像徐志摩說的,揮一揮衣袖,不帶走一片雲彩。」
「你真的這麼灑脫,真的視愛情如無物,可以揮之即去?」
靜剛的瞳孔泛映著粼粼波光,就如同寶石一般清澈動人。
「整個宇宙在天外永恆地運轉,我的愛情得失微不足道。」
「胡說!整個宇宙是為你而存在的,因為你有生命,它們才存在。」柏雅的語氣像 個小孩般急迫激動。隨即他發現自己有些失態,緩下聲音來,又復溫柔地說:「不要怪 我脫口說出這些陳腔濫調。你知道我想表達的是什麼。人本來就是自我中心的動物,若 不積極為自己去追求理想,為什麼要活著?當然,人可以很渺小,也可以很偉大。靜剛 ,你已經夠偉大了,可以在為別人而活的情況下,活得這麼剛強、這麼美麗。你已經可 以停止再犧牲下去了,對自己好一點、寬厚一點。」
他輕輕托起她的下巴,用手掌溫柔地托著她的半邊臉頰,輕輕柔柔地摩挲她:「不 用羨慕別人情深義重、成雙成對,有情人終成眷屬。你也可以擁有,絕對可以,而且更 多更多。我們頭上也有滿月的月光,佛家不是提醒我們,千江有水、千江有月,每個人 都有一份,何必去羨慕別人?」
「柏雅,你想用這些陳腔溫調的大道理來捉弄我?」
她無懼地迎接他的凝視。這是她第一次直呼他的名字。她對他說話的語氣已經比從 前溫柔得多了。
他仍繼纏輕撫她的臉,眨也不眨地看著她。
「不然,這世界上還有什麼更複雜的陳腔濫調?只要想透了,一切都很簡單,你說 是不是?」
靜剛沒有再回答,只是把他的手從自己臉上移開。
她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冷淡地說:「不錯,有些事情可以簡單如兒戲。」
柏雅聽了,像反射一樣伸出雙手,再度攫住了她整個臉龐,他緊緊地、用力地托著 她,好像想把她捏碎。
「不許嘲諷我!」他低吼著:「從現在起,不許嘲笑我、諷刺我、懷疑我、看不起 我,絕對不許!」
靜剛忿然反抗,用力把他推開。但是他這是抓住了她,攫住了她的手肘,她不想再 掙扎,只是狠狠地瞪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