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惱人的情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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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頁

 

  「桑小姐,還有什麼吩咐?」

  三十出頭的潘健人,洗不脫一副商場打滾的老練圓滑。

  「聽說私家偵探的費用不少啊,我不希望公司再在這項開支上製造浪費。你是很清 楚的,我們的利潤都被這些費用吃掉了。」

  靜剛詭譎地盯著他,微笑著。

  「桑小姐,其實……那是夫人的意思,我只是奉命行事。」

  潘健人一臉窘迫地陪笑解釋。他不明白她怎麼知道是他聯絡偵探去跟蹤她?

  靜剛笑笑,掀掀桌上的那堆報告,又看看他,才說:「記住,別再製造這種浪費。

  」

  潘健人連聲應是,這才縮著脖子走了。

  靜剛擺平這個人不費吹灰之力。

  第一,只有他在桑夫人身邊進進出出,捨他其誰?桑家及巨世的一切將在她的冷眼 觀察中漸漸現形。

  第二,也是最重要的。她現在是桑家真正的主人,任何成員都得向她俯首稱臣,除 非那人想再換一個老闆。

  *********

  青蔓揉掉了許許多多時裝設計的草圖,把垃圾桶都堆滿了,地板上也散落得到處都 是。

  她輕輕地啃咬著鉛筆,單手支頤坐在桌前,靈思枯竭,心煩意亂,什麼也畫不出來 。

  其實她自己知道,一個人關在小房子裹是搞不出什麼名堂來的。以她的資歷和功力 ,苦不依附在已經上了軌道的設計公司或設計師門下苦學幾年,根本別想在時裝界掙得 一片天空,而現在,她根本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癡心妄想讓自己設計的衣服掛在櫥窗 裡,吸引行人的駐足,簡直是遙不可及的天方夜譚。

  她想,她還是得去找一份工作,找一家公司,就是從第三線的助手做起,都比在這 兒閉門造車來得有希望。

  好笑的是,想和她簽約的模特兒訓練學校一直排著隊在等地,允諾要栽培她成為一 流的模特兒和廣告明星,她卻是一點兒都不為所動。同樣是和時裝相關的行業,源於性 格的選擇,取捨竟然會有這麼大的差異和執著!像青蔓這樣美麗的年輕女子,竟然會不 願走上舞台去接受人們讚賞羨慕的目光,不願成為鏡頭下的矚目焦點,確實十分讓那些 費盡唇舌的經理人扼腕與不解。

  鐘鼎山林,各有天性,不可強也。青蔓對浮華的舞台從來都沒有嚮往過,她正是上 述千古箴言所闡釋的一個不折不扣的範例。

  她應該再去找……或許,留學進修是一個不錯的方式,這樣至少可以擺脫許多無謂 的麻煩和糾纏。離開學校不過一年,在這個無奇不有的花花世界裡不過闖蕩一年而已, 她已深覺不堪其擾。

  但是,事實上她已離不開這裡了,還有什麼地方比這個華洋雜處、安定繁榮的東方 之珠有更多的機會、更多的空閒呢?而最重要的,是她的逸航哥哥也在這裡,他必須遵 守契約在醫院擔任五年的駐院醫生才能離開。

  今天,青蔓心煩意亂,舉止失常,可是什麼事也不想做,只想著她的逸航哥哥。

  自從前天在她和姊姊重逢的時候,他驚鴻一瞥地匆匆離去之後,她再沒有看見他。

  雖然只是隔了一天不見,卻足以令她坐立不安、食不知味,因為這一年以來,她和 他在巨大的工作壓力之下可以說是相依為命地生活,雖然他住醫院宿舍,她賃屋而居, 彼此每天總會碰頭見上一面,一起共度每日工作後剩餘的快樂時光,即使偶爾因忙碌而 不能見面,逸航也會事先告訴她,或行個電話和她說上幾句話。在她的生活裡,不見他 一天也不能。

  他會不會……遇上了車禍?

  在手術室出了差錯,染上了急性肝炎?還是感染了愛滋病什麼的……青蔓憑著她僅 有的一些知識,無法克制地胡思亂想。

  看看腕上手錶,快晚上七點了。到了這個時候逸航還沒來,很可能他連今天也不會 出現了。

  青蔓忍無可忍,拿了車匙便衝出房子。

  一路穿過下班繁忙時間的車水馬龍殺到了醫院,她先到宿舍去找他,宿舍裡空空如 也,似乎宿舍的醫生們此刻正捨不下外面花花世界的各種遊戲,一個也沒有回來。她又 找到外科病房去,終於經由一名護士小姐告訴她,他在病理實驗室。

  又一番尋尋覓覓,她終於見到了逸航。

  他坐在一堆高高低低擺在桌上的環肥燕瘦的玻璃杯、培養皿、試管前發呆,征征地 ,一副眼鏡摘了下來放在桌面上。

  「逸航哥哥!」

  青蔓探頭進去,高聲地呼喊他。

  看見是青蔓,逸航臉上微微顯出意外的表情,取了眼鏡戴上,走了出來。

  「你怎麼找得到這裡?」

  他問。

  平淡的語氣還帶有點心不在焉。

  青蔓沒有回答他那似乎不需要答案的問題,只想趕快找到自己問題的答案。

  「逸航哥哥,我還以為你失蹤了呢?昨天為什麼沒去找我,也沒打電話……她焦急 地仰起頭說道,神情楚楚可憐。

  「我,心情不好。」

  他草率地回答,自顧在水泥砌成的花槽邊緣坐下。頭頂上老榕樹的根鬢長長地垂了 下來。

  「怎麼了?什麼事心情不好嘛?」

  青蔓困惑地在他身邊坐下,精靈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

  「什麼事,告訴我好不好?」

  見他不回答,她柔聲哀求著。

  「你臉色很不好,是不是生病了?」

  她端詳他的臉,嚇了一跳似地忽然又說:「逸航哥哥,你會不會被病人感染什麼病 了?我聽說做手術的時候如果不小心,被針頭誤紮了,或者是沾到血……」

  「沒有,你不要瞎猜。」

  逸航苦笑著回答,那苦和笑的比例似乎是一比一千分之一,笑的成分幾乎讓人覺察 不出。

  「那,你一定是太累了。」

  青蔓常聽逸航說,這一天他幫主診醫生割腫瘤,主診醫生如何抓著還連結在病人肚 子裡的腫瘤告訴家屬,東西已拿不下來了……那一天,他用冰水清洗被機器輾斷的指頭 ,提心吊膽地把它接回去……又有那一天,手術時,病人的血濺上了他的眼鏡……對青 蔓來講,她最崇拜的逸航哥哥從事的是最神聖偉大,也最辛苦勞累的工作,他所承受的 精神壓力是來自血淋淋的肌肉、筋骨、臟器的切割重整;來自冷森森的失利手術刀、拉 鈞、縫針和各種令她喪膽的器械:他必須面不改容去面對這一切。天哪!她認為,逸航 哥哥即使是因為這莫大的壓力與勞累而疏忽了她也是應該的,她一點都不會怪他,真的 一點都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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