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兒命小竹準備好文房四寶,將自己關在房裡,面對著空白的摺扇,她努力思索著,以往扇舞衣最愛在扇面上畫些什麼。
扇舞衣最愛畫綠繡眼,這種鳥全身翠綠、眼睛周圍一圈白,她還告訴過她,許多京城裡的文人都愛養這種鳥,鳥籠不僅綴上玉石、象牙,扇舞衣最愛這種鳥的靈性以及悅耳的聲音。
花則是最愛畫白牡丹,白牡丹花白如玉、形圖似月、香味特濃是個名貴品種,扇舞衣也曾說,牡丹乃富貴之花,要描繪出清靈樣貌的牡丹,可不是件易事。
綠繡眼、白牡丹……是不是只要她畫出這兩樣東西,衛遲央還會像之前那樣對她好?
唐思兒拿起狼毫沾了點松香墨,思索著該如何下筆,未料,還沒畫下第一筆,她的手腕竟開始顫抖起來。
別怕!不過是一隻鳥,和一朵花,她都看了扇舞衣畫那麼多次了,她一定可以成功。
唐思兒拚命吸氣,說服自己不要慌張,眼淚卻無法控制地摘了下來。一滴、雨滴……在扇面上,化成一個個拇指般大小的痕跡。
她不行,她做不到。
唐思兒心中正在天人交戰著,一方面希望能永遠隱瞞真相,一方面卻又希望衛遲央能早一點發現她的真實身份。
她不想再當任何人的替身,她只想當她自己,更希望能有一天,能親耳聽見衛遲央告訴她:思兒,我愛的人是你。
無妨,就當自己夢一場吧!
光恍惚間,吉思兒似覺失了神,不知道過了多久,唐思兒感覺臉頰上有些溫熱,成片的殘陽灑落案上,耀眼的量黃色澤就映在摺扇上、她的側臉上。
「不知道衛夫人畫了沒,我等不及要看她精湛的綠繡限以及白牡丹,你知不知道,扇舞衣的扇畫可是高價品。」
「嗯。」
走廊上傳來桐牧白以及衛遲央的聲音,唐思兒猛然回過神來,發現她眼前的摺扇依舊是一片空白!
喀——房門開了,衛遲央踏著夕陽的餘暉而來,唐思兒轉過視線,曲起手臂阻擋略為刺眼的光芒。
「舞兒……」
衛遲央的嗓音同樣溫柔,他的身影依舊挺拔。
多希望此刻能撲進他的懷中,享受他如風般的眷寵阿。
該是坦白的時候了,意外的是,唐思兒的情緒格外平靜。「央,你說過,不管我是不是福星,你都會在乎我,這是真的嗎?」
「衛夫人,我的扇……」桐牧白大咧咧地開口道。
敏感地嗅出空氣中不尋常的氣氛,衛遲央別見案上空白依舊的摺扇,頓時明白了一切。
「牧白,你先出去。」
「啊?我?可是我是要來拿我的摺扇……」桐牧白依舊處在狀況外。
「滾!」衛遲央冷叱一聲,語調陡然降為冰冷,衛遲央掩上房門,將桐牧白關在門外,現下屋裡只剩下他和她。
「你……你不是扇舞衣?」
唐思兒望著衛遲央,深吸一口氣,淚浸濕了眼眶。「不是!我不是扇府千金,我不過是……」
「夠了!我沒興趣知道你的身份,你總算說實話了。」衛遲央嚴聲叱喝,內心覆滿被欺瞞的憤怒,到頭來真正搞不清楚狀況的是他。
「央……」唐思兒怯怯地低喊,眼淚在衛遲央的吼聲中震落了。
「我還以為我可以相信你,以為我真找到一個可以愛的女人,以為關於你的謠言不過是別人惡意的中傷,我竟傻傻地相信你是無辜的,而花盡心力為你辯駁,原來這一切在別人眼中,全部都成了笑話。」
衛遲央忿咒著,怒氣騰騰的他一掌推翻了書案。
剎那間,文房四寶撒的到處都是,墨汁甚至濺到了唐思兒的繡鞋。
「如果打我、罵我,能讓你好過點,我願意。」
看到衛遲央大怒的樣子,唐思兒心碎了,原來他在她心中,依然佔不到一個角落。
「哼,打你?我為什麼要把力氣花在你身上,這筆帳,我會原原本本算在扇府身上?這件事我決不會善罷。」
「不要!衛王爺,思兒求求你,不要傷害扇府,這純粹是思兒自做主張,跟扇府無關,請你不要傷害扇府。」
唐思兒跪倒在衛遲央跟前,緊緊抱著他的腿,不讓他離開。
「不要傷害扇府?哼。」衛遲央冷嘴一聲,一把攫起唐思兒的下顎。
「既然當初他們選擇用這種方法欺騙我,就要有承擔我怒氣的能力,說,你究竟是誰?」
「我……我是……唐謙的女兒,我叫唐思兒。」唐思兒戰戰兢兢說出自己真實的身份。
「求求你,如果殺了我能讓你洩憤,就請你動手,請你不要傷害其他人,我求求你。」
「滾開!」衛遲央一腳踢開唐思兒。
「你叫唐思兒是嗎?我會好好查明這件事,相關的人一個也別想逃,你也別急著送死,現在還沒輪到你上場。」
看著衛遲央決然離去的背影,唐思兒鼓起勇氣朝他大喊:「央,求求你,聽思兒最後一句話。」
閒言,衛遲央停下腳步,她望著他的背影,久久捨不得收回目光。
「如果我真是扇舞衣,你會愛我嗎?」
沉吟了一會兒,衛遲央才開口:「或許,但這輩子我都不想再見到你。」
「那就好了……」真的,她心滿意足了。
唐思兒雙腿一軟,癱倒在走廊上。
驀然,走廊的另一端傳來一陣陣急促的腳步聲,只見街老夫人在丫環的簇擁下,來到兩人面前。
「央兒!發生了什麼事?丫頭們說聽到你和扇舞衣發生了爭吵。」
衛遲央轉頭睨了唐思兒幾眼,冷冷地開口。「娘,你說對了,她根本不是扇舞衣,她是冒牌的福星。」
「啊?什麼?果真如此?」衛老夫人瞪大了老眼。
「是的!她已經承認一切,孩兒會盡力查出這件事的真相,絕不會讓衛王府遭人如此愚弄。」
衛遲央撇開視線,強迫自己不去看唐思兒凝淚的臉龐,曾幾何時,那是張讓他眷戀不已的臉蛋,但如今,他卻只想花盡心力將腦海裡屬於那張臉的記憶,全部消除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