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小妮子有突發性自責的惡習嗎?怎麼每每在肆無忌憚怒意賴皮之後,又會良心抬頭地道歉?
無識搖著頭又發現一點:芝蘋善良的表達式也堪稱一絕。
芝蘋略微反省,自己來魔界全賴他照顧幫助,沒有報答他對她的好已經說不過去了,而她還變本加厲地亂發脾氣。環顧蕭然,才整頓好的屋子又因她而凌亂不堪,芝蘋馬上作出決定。
「無識,很抱歉又震亂了你的房子,我幫你收拾!」
「不用了。」無識及時按住她:「我來就好了。」
「這怎麼可以?」芝蘋堅決不肯妥協:「錯是我鑄的,就要我來承擔後果,我江芝蘋雖然人懶遲鈍脾氣又爛,但至少還有自作自受的勇氣。奕霆就曾笑我只有這點可取,你不要讓我連表示一些歉意都不行,如果我不做點什麼來彌補,我會內疚死的。」
無識拗不過她,也只有與她一起整理屋子,他本想說他可以施法清理,但見芝蘋決意甚堅,也不忍違拂她。
他們將翻倒的桌椅一一排齊,又把掉破的茶壺、茶杯掃乾淨,甚至還拿布把屋子裡裡外外能擦的都擦了一次,待他們大功告成時,無識像個沒事人氣走神閒,芝蘋卻累得癱在椅上。
「不公平,為什麼你都不累?」芝蘋瞧無識半絲疲態也無,難忍憤慨地哇哇大叫。
無識又是冤枉又是好笑,他又礙著她了。「我現在喊累來得及嗎?」
「屁!」芝蘋嘟嘴而啐:「你明明都做得比我粗重的工作,為什麼累得像狗爬的卻是我?」
「因為我懂得運用我的力量。」無識也不保留地傾囊相授:「如果你在出力時不用蠻力,而利用你潛藏的能力就不會那麼累了。」
「力量?」她倒是沒想過:「怎麼利用?」
「你本身的力量迥異尋常人類,我觀察過了,你只有在情緒激動時才會控制不住力量,你可以假設這股力量是你的另一隻手,當你要施力拿物時不妨驅動力量幫你,只要下令得當,你的力量會來回轉遍全身源源不絕,無論是行住坐臥,對你的幫助都很大。」
「真的嗎?」
「你不懂運用是因為在人界沒有人會教你,但在魔界就不同了,魔界人一出世就得學習如何逼發出自身力量的極限,這不過是最粗淺的入門法而已。」
「哇!」芝蘋兩眼發亮,崇拜地瞅著他:「那你可不可以教我如何控制力量?」
「當然可以。」無識答得很爽快:「我知道你為無法掌握力量的動向而苦惱,你要是學會了驅使要領,你會發現力量可以幫你做很多事。」
「我不要它幫我做事,我只要它不要在我不穩定的時候出來丟人現眼……」芝蘋一下子又變得落落寡歡:「我真的厭倦了。」
厭倦什麼?
厭倦別人的驚異、害怕;厭倦他們的疏遠私議,厭倦了……「怪物」這別名。
「往好處想嘛!」看出她的憂鬱,無識出言打氣:「有了力量,你要幫人也容易多了,遇上壞人也可以藉力懲罰他呀!」
的確,如果沒有了力量,她怎麼把綠音救回地球?
芝蘋很是高興自己怨惱了二十五年的力量,找到了存在的意義,要是她學會了調度力量的方法,要找誰開刀呢?
對了!那個瘋子裡的精神病!
想起他,芝蘋不由得恨得牙癢癢的:「無識,你有沒有見過一個長得高,穿得藍藍綠綠的,頭髮長到肩膀,笑起來邪邪的……」她比手劃腳地形容:「沒講話時根威武,眼神如刀,劍眉星目,斯文中帶了絲冷肅,饑誚裡又含了抹厭世,比我們地球的劉德華還性格的人?劉德華你知不知道!就是我們人界很紅的明星!他長得很帥,可是跟那個人比起來就只能算還可以……」
也!怎麼講到後來變成在稱讚他了?
「魔界中有這麼出色的人,我怎麼不知道?」無識睜著眼說瞎話,他當然知道她所指何人,但他目前還是暫時保密的好,所以,他只好翻出他裝傻的絕活。「這裡很少有人會來,你會不會是作夢?」
作夢?會嗎?
芝蘋經他一說,倒迷惘了起來,她會做出如此真實的「失吻」夢嗎?慘了,她該不會是慾求不滿吧?
「我……」
芝蘋忽然彎下了腰,讓無識又摸不著頭緒。
「芝蘋,你怎麼了?」
「痛……」芝蘋冷汗直下:「我肚子好痛……」
「怎麼了?」無識的手剛好抱住了她跌落的身子,慌忙地察看,驚覺她臉色泛青。
「肚子好痛……」芝蘋被腹部猶如刀割針刺的疼痛磨失了理智:「無識,救我……」
「救我……」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她來到這裡,海天蒼茫風嘯呼疾,世界彷彿只剩下她一個人獨立在此眺望。
海,並不清澈;空氣也夾帶著不遠處的漁網、曝曬的魚乾飄送過來的腥臭味,此處並非風景名勝,更沒有資格列入海水浴場之榮寵,但她就是喜歡這裡。
是此處的靜謐吸引她,還是這一方寂寞的天地召喚她的靈魂?她已不會費心去臆測,這裡就是這裡,她又何必花時間追索那些與己無關的事?
世界上複雜的事已經太多了,讓她的生活簡單一點吧!
她從不允許自己在人前表露她此刻的眼神,即使是對慈寧也不例外。慈寧太瞭解她,正因為如此,所以她才不敢在她面前暴露她的空茫,其實她們都明白這種感覺太椎心,聰慧如慈寧也只能默言退旁,等候她舔完傷口後的笑容……
耳邊遠遠地接收到聲波,隱約聽得出是漁村小孩們玩耍嬉戲的聲音。呵!童年,她也曾擁有過的珍寶,幼時與父母、慈寧攜手共度的日子是閃亮的,是絢爛的,更是短暫的。
她的童年連同她的快樂,早就在十五歲那年徹底破滅,像手中、水遠握不住的沙,她只能眼睜睜地任它一顆顆一粒粒地掠去快樂的畫面,沒人永恆。然後,童年成為她禁忌觸碰的痛楚,成為她不敢作夢的瘡疤,成為……她最重視卻也最鄙棄的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