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兩人都滿沉默的,似乎還在感受著今天奇跡似的相遇,不過,今天所說的話,已經比三年前那七天加起來多了許多。
散步到家後,藍威幫她稍微打掃了房間,才各自休息。
藍威住的是主臥室,裡頭有成套的衛浴設備。他定了老規矩,她可以在這間屋子裡任意走動,就是不能進他的房間。
她也明白分寸,早早洗完澡,早早躺上了床。明天雖然是禮拜天,她一樣得打工賺錢,不儲存體力不行的。
吃飯時,藍威跟她聊起了這三年間所發生的事情,她也輕描淡寫的告訴他所有的經過。
她那天離開藍威的家後,很幸運的找到了一間連鎖餐廳的服務生工作,由於工作時間到晚上十點才結束,所以餐廳裡是供宿供膳。
她利用在餐廳裡工作的一年,唸書準備夜二專的考試。她明白在這個社會要求生存,除了一技之長,最重要的就是文憑。她無論如何也要讓自己多念一點書,多一點成功的機會。
考上位於台北市的某二專的國際貿易科後,她便辭了餐廳的工作,換到一家貿易公司當總機兼小妹。
工讀生的薪水一向不高,她又要付房租,又要生活,更重要的是,還要存下每學期好幾萬的學費,她不得不省吃儉用,幸好日子還是能過得去。
但是好景不常,貿易公司說倒就倒,事先連個徵兆都沒有,害她有半個月的薪水領不到,也求償無們,那時她才剛要升專二。
她花了半個月的時間,才又找到另外一家貿易公司的工作,但這麼一來,她就有一個月沒有薪水可以過日子,她的經濟狀況就從那時超開始惡化。
誰曉得又遇上一個愛吃女職員豆腐的老闆,老闆已經有了個漂亮老婆,還老是愛對她上下其手。她實在忍無可忍,不為高薪誘惑,堅持離職,那個公司她才待三個月。
要找到能學以致用的工作很難,要找到能配合她上課時間的工作更是難上將難,於是她又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才找到另一份工作。
現在她在一家大型的會計師事務所當總機。
私人學校的學費都是貴得嚇死人,為了賺取學費,她開始在寒暑假的晚上多兼一份差,連假日也照樣辛勤工作。只要哪裡有賺錢的機會,她都不會放過,為的不只是將來,還想回家去揚眉吐氣,但是一路走來至今,她還是兩手空空。
第四章
藍威整夜都恍恍惚惚的。他還是無法相信自己就這麼遇到了孫海娟,曾設想過她的千百種狀況,都是壞的多於好的——怕她被騙被拐;怕她受不了花花世界的誘惑,墮落於風塵界;怕她生活潦倒,貧困交加。怕她所有不好的一切,讓他這三年多來,良心上時時受到默默的譴責。
幸好!她懂得上進,一切沒他想的糟,反而更好。
他睡得很淺,怕一覺醒來,她又不見了。
匆匆看了鬧鐘。八點了,以前假日他不睡到日上三竿是絕不會醒來,今天他卻意外的早起。
一踏出房門,看見她在廚房裡。
她也聽到了他的腳步聲。
「早!」她正煎著蛋。昨晚回家時,她特地去買了土司和蛋,自己做早餐比較省錢。
她跟他協議好,以後她和他的早餐都由她負責,以抵她三千元的房租,算起來還是她佔了便宜。至於中餐、晚餐就各吃各的,因為兩個人都忙。
「早!」他看著她穿梭在廚房裡,有種幸福的感覺。
她先端了兩杯熱牛奶放在餐桌上,然後再去端了兩盤土司夾蛋。
「你怎麼這麼早?」她邊說邊喝了牛奶。
「你怎麼也這麼早?」他調皮的反問。
「我還要出去打工。」她加速吃著土司蛋。
「星期天你也要打工?」
「嗯,我要去發廣告宣傳單。」她三兩口將土司塞下,差點噎住,連忙將牛奶灌入口中。
「天氣很冷,外面在下雨,你還要出門?」
「我快來不及了,我走了。」她穿起外套,連走帶跑的衝出了門。
他看著她的背影。還是別管她太多吧!依著自己的信條,能不管閒事,就不管閒事,這年頭還是管好自己就好了。
到了晚上,他邊看著電視,邊有意無意的等著她,連晚餐他都是吃泡麵解決。
這麼晚了,她該不會迷路了吧!才這麼想,他已經走到陽台,看著社區的大門入口。
他所住的這棟大樓離大門最近,能清楚看見大門口的動靜。不知道在陽台上被冷風吹了多久,一輛緊急煞車的摩托車停在大門警衛室旁,吸引了他的注意。摩托車後座的女子下了車,拿下安全帽,那個有著絹絲秀髮的女子是她——他等了一夜的孫海娟。
看見她將安全帽還給騎士,騎士靠在她耳邊不知道說了什麼話,然後才揚長而去。
沒多久,連接警衛室的電話監視器響了。
他走到大門邊,拿起話筒,看著螢幕上顯示的畫面
螢幕上是警衛先生臉部的特寫。「藍先生,有位孫小姐說是你的朋友,她沒有住戶通行證,我想確認清楚,才能放她進去。」
「沒錯,她是我的朋友,麻煩你讓她進來。」藍威回答完,也掛下電話。
他走到大門邊將大門打開。今天早上,匆忙間忘了給她鑰匙,明天也要記得去幫她辦張通行證。
沒多久,孫海娟被凍得紅通通的臉出現在藍威的面前。他替她開了門,讓她先進屋裡來。
她很自動的先去泡了一杯熱紅茶,溫暖著剛剛在冬夜中被寒風所凍冰的身子。
「剛剛載你回來的人是……」明知他不該問,他也無權過問,可是他關心她,所以不得不問。
「我同學——謝仕倫。」她的雙手捧著熱熱的茶杯,吸取著溫暖。
「你不是在放寒假嗎?」再過兩個禮拜就要過年了。
「是啊!是謝仕倫帶我去發宣傳單的,我好多的打工機會都是他幫我找的。」
她說的很簡單,他想再深入的問,話到嘴邊,卻怎麼也問不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