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手魔女夢遊似地跟著唐無波走進密室,走到水晶棺前,唐無波伸手一指。「你看,那不是方雪陽是誰?」
血手魔女蒼白的臉龐上那雙無神的眼,在見到水晶棺中的方雪陽後,霎時由茫然轉為狂喜、狂悲,嘶聲說道:「真是你,雪郎!」癡癡地趴在水晶棺上,蒼老的手指,隔著透明的棺蓋,輕柔而顫抖地愛撫著棺中郎君的臉頰,低聲道:「雪郎!我終於找到你了!過了六十年,我終於找到你了!」
唐無波看到前一秒還狂怒的女人,在見到心上人的影像後,柔順得像一隻小兔子一樣,再一次感歎愛情之於女人的強大力量。同時,心中也有無限的感慨,這名武林頭號公敵,居然就六神無主地在古墓中遊蕩了六十年,六十年中不斷地尋找一直就靜靜躺在一角的、為她親手埋葬的情人的屍體,怎能令她不感慨呢?
當她以同情的眼光注視著靜靜地貼在水晶棺上的血手魔女時,心下毫不浪費時間地在盤算逃脫之策。正當她輕輕地移動腳步走到密室門口,準備溜之大吉,同時「順手」將這女人關在密室裡時,血手魔女突然發狂似地槌打著水晶棺蓋,狂叫道:「為什麼你不跟我說話?雪陽!可知我等了你六十年,等你回心轉意,你為何還是不肯看我一眼,為什麼!」
失去神智的血手魔女哭喊著,用力地槌打,打到皮開肉綻,拳頭上滿是血跡,濺得原本晶瑩無暇的棺蓋血跡斑斑。
是情?是恨?悠悠晃晃一甲子,仍然得不到郎君的心。唉,情之困人一生,唐無波心底輕歎,算是再一次確定無情是對的選擇,她回頭望一眼哭喊的血手魔女,轉身輕步走出密室。門外俊美挺立的江寒天,在見到她安全步出密室後,一揚手便要將密室的暗門推上,誰知,一陣勁風再度推開了密室暗門,一道白影旋身衝出來,直挺挺地站在兩人面前,是血手魔女,這武功匪夷所思的前代魔女,在門關的那一剎那間,游身而出,此時情緒已穩定,冷冷地望著唐無波和江寒天。「是誰殺了雪郎?快說!否則你們兩個小輩休想活著離開。」
唐無波正自沉吟,還在想該編個子虛烏有的人來敷衍她,卻聽得江寒天冷言。
「是你。」
唐無波心想要糟了,暗怪這個太過嚴正的男子,果然,血手魔女臉上罩了一層殺氣,手掌微舉,馬上就要開殺了。
突然一聲轟然巨響,在場的兩個武學高手警覺性極高,血手魔女馬上躲開從上墜下的千斤大石,江寒天則和身護著唐無波,閃進密室裡。碎石粉塵掉得三人滿頭滿臉都是,石造的古墓在這緊要關頭被人炸破了一個大洞!兩條人影從天而降,一青一白,正是藍衣和白劍慈。
「慈,擋住那女子!」藍衣喝道。
血手魔女看到站在眼前的白劍慈,她雙眼圓睜,臉上出現不可置信的表情,蹬蹬蹬地倒退了好幾步,這男子白衣儒服,大袖飄揚,長眉朗目,額上一點紫砂,記憶中熟悉的相貌、眉宇間熟悉的謙沖平和氣息,喚起了她塵封許久的回憶,她顫聲說道:「霜……霜陽子,你來這裡幹什麼?」語音中竟有一股掩不佳的害怕。霜陽子是方雪陽的師兄,看來善良溫和的霜陽子,只有她見識過這個溫雅的男人真正發怒時可怕的功力。
白劍慈同情她年邁神智不清,溫和地說道:「這位前輩,你認錯人了。」
血手魔女越過白劍慈的雙肩,看見一名身穿青衣的年輕人正扶著「她的雪郎」走出密室,看樣子是要離開古墓,心急之下雙掌狂風驟雨似地擊向眼前的宿敵。卻見眼前的「霜陽子」右手微抬,一股渾厚的內力如無形的厚牆擋住了她的攻勢,無論血手魔女如何左突右撞,都脫不出。眼看著伊人漸行漸遠,而被炸開的古墓漸漸倒塌,頂上數十塊巨石搖搖欲墜,看來沒過多久,這座地下玄宮將被再次埋入地下。
藍衣見情勢危急,再不快離開,眾人都要被埋在這古墓中,揚聲說道:「慈!盡快脫身。」
在煙霧中的白劍慈應了一聲,向血手魔女虛晃一招,回頭便走。於是忙亂中白劍慈抓著唐無波,藍衣則扶著元功受損的江寒天,兩人奮力縱身一跳,出了古墓天窗。
被抓著的唐無波,在巨石轟然倒塌聲中回望,耳力敏銳的她,隱約聽到血手魔女肝腸寸斷的叫聲:「雪郎!雪郎!」不禁心下惻然,埋在石堆中,魔女顯然是活不成了,可悲的是,在臨死前,仍在郎君離她而去的噩夢中。
第八章
話說藍衣和白劍慈,扶著歷劫歸來的江寒天和唐無波兩人,跨進昊天門金陵分堂時,狂獅和炎麟也順利地擺脫敵人,回到分堂來。
臉色蒼白、嘴角猶有血漬的江寒天,回到昊天門後,先是有條不紊地交代手下後續事務,然後吩咐狂獅召回玄武堂主江嵐天,接著丟下一句話:「我需要好好睡一覺,如果嵐天回來,讓他先替唐姑娘把脈。」
炎麟等人張大嘴驚訝地看著受了不輕內傷、一身白袍血漬斑斑的江寒天,操著依然閑雅穩定的步伐,走向唐無波,低聲說道:「我已吩咐狂獅為你準備好房間,去休息吧!」
朋友間的耳語,唐無波很有默契地點頭,看著江寒天頎長的背影走進房門。她也勉力提起最後一絲力氣,準備進房休息。累極的她,當然沒看到炎麟等人以奇異的眼神注視著她。
蹬蹬蹬的急切腳步聲傳來,滿臉擔心神色的回瀾從裡面跑出來,一把抱住衣衫髒污的唐無波說道:「波姊,你可讓我擔心死了!」
接著是紅香從裡面款擺腰肢地走出來,作態地拿出繡花手巾摀住鼻子道:「無波妹子,你敢情是好幾天沒洗澡了吧?」
回瀾狠狠地回瞪紅香一眼,正要開罵,唐無波擋住妹子,故作正經地道:「沒澡洗還是小事,我和江公子恐怕染上屍毒了,你還是離我們遠一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