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掉了。」將她鬢邊遺落的髮梢纏繞在指尖,他微微一笑,道:「我幫你吧。」沒有任何尷尬,似乎這麼做已是非常熟悉,他接過她的發圈,連帶接過那柔軟如緞的墨絲。
「謝謝。」她笑著半轉身讓他更順手,尋常的表情下隱藏著猛烈的心跳。明明是這麼輕的撫摸,那感覺就是反常強烈。
她有一百六十五公分高,他垂首的呼吸剛好就圍繞在她頸後,只是這樣而已的接觸,竟使平日成熟強勢的她彷彿少女般羞赧忐忑。注意自己別站得像是立正,是背對著他才能維持鎮定。
靠近的距離太過危險,她趕忙輕鬆似地找話說:「你知道,雖然我留長髮,但就是不大會在頭上變花樣。」這是事實,她以前常去美容院洗頭,順帶請教人家該怎麼吹整才不致毛燥亂翹,現在她也只會基本的梳飾而已。
「你本來就對這種女孩子的事情很不拿手了。」林熙然低聲輕笑。
「你要不是做過各式各樣不同的工作,哪能練成這靈巧?」她記得他曾經當過小學女生的家教,他學著幫那小女孩綁辮子,每天換不同髮型,逗得人家多開心,還說長大以後要嫁給他。
他拉開鬆緊的發圈纏束著,動作始終輕柔,「既然你不喜歡整理,那為什麼還要留頭髮呢?」剪短就好辦多了。
她卻莫名其妙地臉紅起來,在心裡暗暗慶幸他看不見。
「哪有為什麼?因為我的臉型不適合短髮。」很合理的原因。
「是這樣嗎?原來你會注意這種事。」他沒再追問,僅淡淡道:「我覺得你的臉型很漂亮了。」他的語氣薄然卻由衷,只有純粹的讚美。
她知道他的言行樸素,向來不會花言巧語聞哄人開心,會這麼說,就表示他真的是這麼認為。
說不會高興是騙人的,她很明白自己的外表在他人眼中能產生什麼驚歎,類似的話她不知聽過多少遍,但就算全世界的人用華富的字詞誇她美麗千萬次,也不及他的一句。
但,她該要有什麼反應?
抿了抿唇,垂眸瞅著自己交握的雙手,她用著略略輕快的口吻覆蓋過去:「不用你說。」就像老朋友那樣風趣地回答著。
他一笑,「綁好了。」輕輕地拍了下她的肩。
「謝謝。」她嫣然勾唇,俏麗生姿。
這樣動人的神態,她偏心地只讓他欣賞。
幾乎是一種默契,他回望著她,顯露出的眼神和表情始終都是柔和的。
「老闆,我們來了。」
一個男大學生像是算準時機才走進來,後面跟著同樣是在這裡工讀的另一名女生,兩人向林熙然點頭後,目光轉向徐又伶。
「徐小姐。」女工讀生比較有禮貌。
「啊……貴客,你也來了啊!」男工讀生常排晚班,和她打照面的機率高,見到她便如是笑道。他在茶坊也打工幾個月了,每天對著不同客人,交談隨意,只要看對方順眼就沒什麼隔閡。
貴客?沒想到他們替她取了個這樣的稱號,她挑眉。
「那,人都到齊了,可以開始了。」林熙然微笑,分配起工作。
女工讀和徐又伶都是只要洗地擦窗等較為簡單的任務,而男工讀則是幫他處理擺放在後頭待汰換的櫥櫃,準備運到可以回收的地方。
徐又伶拿著掃把掃著地,那女工讀看了眼裡面的兩個男人,挨近她問道:「徐小姐,你那個……」吞口口水,咽去遲疑,「你是不是老闆的女朋友啊?」她知曉老闆是未婚單身,但卻不確定他有沒有女友。
徐又伶微頓,冷靜地拿著畚箕掃進灰塵。
「不是。」
「真的嗎?」女工讀揪著手指,有些失望緊張,「我看你們兩個這麼好,怎麼會不是?」哎喲。
「你問這個幹什麼?」她總算持平聲問出口,真不希望有人近水樓台。
「沒有啦……」女工讀扭捏起來,不回答卻又問:「那……那你會喜歡上比你年輕的男孩子嗎?」千萬不要啊!
徐又伶皺眉,瞅著她。
「不會。」
「喔……那就好。」女工讀拚命眨眼,馬上笑得好甜,道:「那你對阿南也沒興趣了?」
「阿南?」腦子轉了圈,才想起那是男工讀生的名字。「……沒興趣。」她有興趣的從頭到尾都只有一個人。
「真的沒興趣?」不放心地重複。
「沒有。」毫不遲疑。
「啊……太好了。」女工讀鬆懈地笑軟身子,見徐又伶看著自己,她不好意思地偷偷道:「我……我還滿喜歡阿南的,他現在沒有女朋友,不過如果你跟我搶,那我就沒把握了,因為男人都喜歡美女嘛。」紅著頰,她講出自己心意,也算是昭明她不要有競爭者,雌性動物最好離她的心上人遠點兒。
徐又伶覺得有些不可思議。原來……現在的年輕人看待感情都這麼直接果敢!
看著她說完話就喜悅地跳去拿拖把,她閉了閉眼。被人當成仇敵不要緊,幸好她不是喜歡熙然。
正想要拿起空水桶去裝水,就聽見那個女工讀生尖叫一聲,她望過去。
看來好像突然從哪裡竄出一隻蟑螂嚇壞了她,而她也很聰明地利用這個機會對那個叫阿南的男工讀生投懷送抱,驚恐又慌張的嬌弱模樣,完全刺激男性氾濫的保護欲,總之只要斃掉那六隻腳的玩意兒,就好似頭頂上會有桂冠加冕,身後萬丈光芒。
所以,就看那個男工讀生一手護著女工讀生,從容不迫地消滅討厭礙眼的壞蛋,順利得到女工讀英雄救美的崇拜褒揚。
不論那個女孩子是否真的害怕,她實際上已經達到想望的目的。
一抹小小黑影在左邊牆上蠢動,徐又伶移動目焦,也許是剛才那一隻的兄弟姊妹。茶坊每個月都固定有請人來除蟲,大概是上星期颱風來,後面那條街淹了水,驚動到它們全家老小,所以紛紛出籠肆虐了。
林熙然搬出一個小櫃子,見她好像在發楞,便走近問道:「怎麼了?」在瞧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