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總管一呆,在月光映照下,察覺那黑影有頭紅髮。
這這這這這……他燒的香不夠多嗎?怎麼又有怪東西……不對不對,上回是他搞錯,主子沒死,所以不能用「又」。
不過,怎麼會是個外族的紅髮鬼啊……老總管在心裡哀淒地吶喊。
「不不,這宅子風水一向極好,尤其是後頭那個荷花池,更有畫龍點睛之妙……」假裝什麼也沒看見,他邊走邊像唸咒一樣僵硬說道。正閉著眼準備越過,卻被抓住脖子:「啊——唔!」給一把搗住了嘴。
「別吵!」祖言真低聲警告道。「邢觀月在哪裡?」毫不拐彎。
「啥?」摸得到,有溫度。原來……原來不是鬼。老總管雖然怕,但也沒有依言,如果這人是要對主子不利,他是萬萬不能讓她尋著人的。
想呼救,又怕給人扭斷頸子,正不知該如何是好,就睇見喜寶從前方房裡走出,老總管心下一驚,趕忙收回視線,卻已不及。
祖言真順著他的目光望去,微一思量,而後快手點了老總管的穴道,教他動不得、也發不出聲。
「得罪了。」轉移目標往喜寶的方向而去。
幾個躍步跟上,卻見他在迴廊上繞來繞去,一會兒端著盆,一會兒拿著衣,又轉進了一間房,她有些弄不清楚方向了,行至一窗邊,恰聞有水聲透出,她輕輕地撬開木窗跨進。
裡面沒有燭火,只能就著外頭的光稍稍能視。有腳步聲逼近,她一楞,下意識地就躲入暗處。
只看一個高瘦的人影在黑暗中出現。好像不是那個八寶飯,也罷,這人或許會知道邢觀月在哪裡。
她起身,敏捷地扣住來人咽部。
「別吵!告訴我——邢觀月在哪裡?」
那人緩緩地轉過頭,發是濕的,水珠甚至滴在她手上。靠著月光望見她,俊美的面容微訝,輕啟唇:
「……咦?」
祖言真聞聲先是一怔,和他對視著,當真是錯愕得忘了該說什麼。
「啊?」怎麼……怎麼……
在沒有預想到的情況下見面,她腦子是一片空白。
趕緊收回自己無禮的手,瞥見他薄衣覆體,她只好瞪住他後頭的柱子。
不是夜黑了,他怎麼沒在睡?為何他又衣衫不整了?發還是濕的……不不……她得說話,說些話……
「我不是……不是在偷看……」天,她在說什麼?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可以講才對啊!
是先問他的名字怎麼寫?或者要先道謝?她會這樣單槍匹馬又翻山越嶺地來到這裡;會這樣完全沒有準備地站在他前面,是為了什麼?
她……她買的見面禮呢?
略帶倉卒地探手入懷,她握著市集上買來的暖玉,卻開始感覺頭好熱,熱到她什麼也記不得,熱到所能想到的字句全糊成一團。
「祖姑娘。」他輕輕地喚了一聲,如同印象中那樣溫和。
她慢慢地轉眸,總算凝視著他。久久,說出了一句她自己也不太明白的話。
「我……我想見你……」所以,就來了。
他彷彿頓了住,隨後,表情看來有些困擾。
抬手撫著額半晌,他側首淡淡地笑了。又似歎息又似無奈,卻笑得好自然,毫無虛假和莫須有的隔閡。
「你果然總是……其言也真啊。」他多麼嚮往,多麼……喜歡。
這般直接無畏地到來,為了見他?
「咦?」她不懂。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什麼都不懂了。
邢觀月緩慢地伸手,輕搭她的左臂,然後傾身,以極近的距離,在她唇前垂眸輕吟:
「你可別……對我動鞭啊。」低笑一聲。
「你——」那教人耳疼的敬語呢?一種早就無形存在的奇怪信任,讓她對他沒有防備,甚至在他靠近時也沒後退。
他的睫好長,他的氣息好燙,他的鼻尖碰著了她。
她的眼睛睜得好大好大,她握著的玉掉在地上。
他……
吻了她。
第八章
幹什麼?他幹什麼這樣?
這……這簡直……
「貴客?貴客?您在哪兒?」
遠處傳來呼喊,祖言真忙從花叢中站起,結果被逮個正著。
「啊!貴客!」老總管瞧見她,氣喘吁吁地招手。「別跑,拜託您別跑,等等我啊。」一把老骨頭,實在追不上。
「你別跟著我!」好煩人!從昨晚到今天,就是沒放過她。
「貴客……為什麼您要一直跑呢?」呼呼呼,累死了。他停下步伐,昨天被「罰站」了一兩個時辰已經很累了,現在又這樣我追你逃,真是去掉他半條老命。
主子交代要帶她到處逛逛,繞了大半個府邸,也算完成任務吧?「您別走啊……主子備好茶點準備款待啊……」
嗚……他真欣慰,主子居然會有新朋友來訪,雖然這朋友有點怪,但他還是好感動。
「真煩人。」聽到「主子」二字,她腦子就忍不住發燒。低咒一聲,她從腰邊拿出長鞭,運勁甩出,捲上了棵樹,借力一拉,身子便半騰空地飛越了好一段距離,教那老總管看得目瞪口呆還不忘鼓掌。「跟不上了吧。」一落地,振臂收鞭,才回過頭,眼前就多了個人。
她是沒注意,所以嚇了一跳,更因為突然地看到對方,讓她一時間做不出反應。
所以,邢觀月趁機牽住了她的手,免得她又玩起捉迷藏。
「你昨兒個到現在沒休息過,來吃些東西。」面露微笑,態度平常。
她簡直呆住了,他的手心暖暖軟軟的,十分細緻,猶如上好的綢緞,撫在她指間的粗繭上,好舒服好舒服。
「你……你幹什麼?」她滿臉通紅,想抽回自己的手,他又不肯松。「你……你放手!」其實她大可把他粗魯地推開,可就是動不了。
漸漸被他牽著走了。或許……不只是身體。
發現她並沒有激烈掙扎,他微微一笑:
「你躲了一整晚,現下好不容易抓到了,我怎麼能放?」別要又不見人影,他可怕累壞了有些年紀的總管。
他一直恭敬的語氣變了,連用詞也都簡化,她聽得不習慣,卻又矛盾覺得這樣才適合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