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見阿爹,也得等。
希望一切事情……能盡快結束……
那麼結束之後呢?
「……總之啊,主子那個人怪異至極,你都不知道我讓他虐待得有多慘,成天被吆喝來吆喝去的,除了要跟在他旁邊受氣,兼顧打掃,他要整人的時候,還讓人下廚,不合他胃口,他就會想另外的花招,我上回就為了採茶葉,差點啊……」嘰哩呱啦。
祖言真忍不住閉了閉眼。她從窗外移回視線,盯著那趴在地上碎念的小個子。
「你都不會累麼?」講了好些個時辰了,內容不外乎是,他主子虐待人、他主子愛整人、他主子欺負人、他主子戲弄人,還有,他主子壓根兒是個表裡不一的大壞蛋。
來來去去,反反覆覆,還不是在講同一件事?
喜寶苦命地擦著地。嗚……西廂的地板怎麼也擦不亮。
「我……我是在警告你,可別被他騙了都不知道。」他抹去鼻頭上的灰,索性不忙了,神氣萬分地坐在地上。
她瞅著他一會兒。「是這府裡沒人聽你講這些吧?」
「咦咦?」喜寶跳了起來。「你當我喜寶什麼人,要落魄到找你聊天?」她以為她是誰,他稀罕和她熟麼?哼哼。
他是看她救了他,所以好心提點,免得啊……睇著她擺在桌上的斗笠,他盤腿一屁股坐下。
總算肯安靜了?祖言真挑眉,不知道邢觀月是怎麼忍受得了的。
不料他卻突道:「喂,紅毛怪,我知道主子為什麼對你有意思。」
祖言真眼一瞇,兩指折斷桌上紅燭,朝他彈射而去。
「哇!」正中他額心,像被打了個爆栗,勁道不小,疼得他往後翻倒。「你你——你幹什麼!」凶婆娘!
「你要不是邢觀月身邊的人,我就抽你一鞭!」她冷道。
「啊啊?」要打是麼?喜寶翻身坐起,用力地揉著額頭。「你這麼凶做什麼?我又沒說錯!」
本來就紅毛啊!
見她一手探腰,他見風轉舵,連忙道:「好嘛好嘛,你是黑毛,是黑毛!跟咱們一樣是黑毛!」行了吧?
她輕哼一聲,擱臂上桌。其實只是嚇唬嚇唬他而已。
「我剛說到哪兒?啊,對了,我知道主子為什麼對你有意思。」他放下手,額頭上一個紅印看來十分滑稽。「以前有公主郡主啊喜歡主子,不過卻從來沒讓他動心過,主子說什麼人家只是喜歡他的外在,這種喜歡不算真正的喜歡,而且他不要那種只會嬌羞繡花的女子……我知道嘛,就像胖子會嚮往瘦子的身材;而瘦子會希望變胖一樣!主子老是扯謊,所以就喜歡人家誠實;他自己心機重,就愛那種直腸子的人……」
他愈講愈起勁,愈講愈像大師,指著祖言真,一口斷定道:
「還有還有啊,他長得像個女人貌美,所以就選了個容貌不怎麼樣的男人婆。」哈哈哈!很有道理吧?
她不生氣,真的不生氣。只是不想理他了。
當作沒聽見,任他口沫橫飛地胡說八道著,幾刻鐘過去了,卻沒有停止的跡象,她撫著眉間,不禁開始覺得,這個八寶飯的年紀明明跟意真差不多,怎麼能多話到這種程度?
「你跟主子在一起,會不會感覺很自卑啊?」他很好奇這一點,而且這也有可能影響到他的未來。
「自卑?」祖言真總算有了反應。蹙著眉,彷彿完全沒思考過這兩個字。
「不是都這樣子的麼?因為怎麼看都覺得你跟主子不配。」豈止,根本就是八竿子打不著一塊兒的人種。
他喜寶若娶到個賢慧又美麗的妻子,可能會抬不起頭好一陣子。
祖言真瞅著他,看不出在想什麼,不過卻帶點薄慍道:
「如果他選擇了我,就是要我,我幹啥要多餘的自卑?」不然他可以選別人,像剛才提到的,什麼公主郡主,別來招惹她不就好了。
她很直接,因為不提還好,一提她就氣。如果可以的話,她也想讓他亂了心神,這樣才算扯平。
啊?她這麼有信心?羞不羞啊?喜寶啞口,主子的眼光果然與眾很不同。
不過……她說的……聽來也沒什麼錯。
眼睛轉了圈,他又開口:
「你喜歡京城麼?」好關心。
她隱約覺得哪裡不對,但還是答道:
「不喜歡。」雖然繁華,卻不適合她。
「果然跟主子一樣。」他一點也不意外。
「什麼?」
「沒有啦……對了對了,你們山寨好不好玩啊?是不是有很多人?」然後都跟她一樣野蠻?他在心裡補充一句。
居然連山寨的事情也問了。那不協調感讓她頓了下,轉頭睇住他久久,而後似有似無地點著頭。
喜寶見她一副若有所悟的樣子,心裡一跳,趕緊假裝低頭收拾著水盆。
「八寶飯,你為什麼主動在我面前講一堆話?」好像想跟她打好關係似的。
「咦?」喜寶驚出一身汗,但還是力持鎮定道:「你你……你少往臉上貼金了!我只是無聊,所以想說說話而已……我平常也會對柱子說話的!」跟之前的言論完全矛盾。為了增添真實,他摸著離自己最近的一根樑柱,對著它道:「阿柱啊阿柱,我沒拋棄你喔!」嗚,好呆喔。
她撇過臉,頭好痛。
「我以為只有你主子異於別人,沒想到住這府裡的沒個正常。」
喜寶的臉脹紅,瞪著旁邊的牆壁,終於再也撐不下去,把地上的抹布木盆全撿了起來,抱著就往外跑。還邊叫道:
「算了算了,我管以後會怎樣,反正我跟凶婆娘紅毛怪合不來啦!」根本沒辦法好好相處!
還有啊!到現在還把他的名字叫成八寶飯!可惡可惡!
祖言真一頭霧水,卻也慶幸耳根子總算可以清靜了些。他離去的嚷嚷還餘音繞樑,她困惑地自語:
「做啥……那麼激動?」以後會怎樣……還能怎樣?
難不成八寶飯會喊她主子?
她可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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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矮男子搓著手,戰戰兢兢地被帶到大廳,候了許久,才見嚴嵩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