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嚓」。清脆的聲響打碎脆弱的心跳,她被銬上囚犯的手鏈,長長的鏈子垂著地上拖行,自始至終,她都如木偶般失神。
是騙人?
……是騙人?
一定是……騙人的。
「走!」
一聲令下,她被帶往遠離他的地方。
第九章
「喂,我問你,你的名字是不是就是天上那個月?」
她進京找他的第二天,指著天空這樣問著。
「你說呢?」他坐在亭裡,輕輕地微笑。
「我不識字才問你的!」這傢伙,又不是不曉得。「不過,如果你是十五圓月的話,那我就會寫。」簡單的字她會。
「是麼?」他望著她不自覺天真的臉龐,用著溫雅的嗓音緩道:「我名為觀月,觀,乃看之意。觀月的意思,就是看明月。你以後,只要在夜晚抬頭望望天,就可以瞧見我了。」他似真似假,帶些調笑。
「啊?」她回過頭,對著他俊美又朦朧的麗顏,居然忘了本來該說什麼。
那是第一次,她覺得一個人居然可以這麼符合自己的名字。
細細的月光透過窗欞灑落在地,刻劃出一條一條的深深黑影。
祖言真坐在陰暗的角落,低垂著頭,就像是尊石像般,動也不動。
有人的交談聲傳來,不是很清晰。跟著,腳步聲接近,一個官兵模樣的人手裡端著木盤,走到她的牢房前,拉著鎖門鐵鏈敲向欄杆。
「吃飯!」
她沒有立即反應,官兵不悅,更用力地敲打著,刺耳的噪音迴繞在空蕩的監牢裡,令人頭皮發麻。
祖言真抬起臉,只是木然。慢慢地爬向門邊的木盤,她拿起碗,也不管上面放了筷子,直接抓起裡面的飯菜就吃。
那官兵嫌惡地道:
「你這紅毛鬼,該不會是喝人血的吧?」跟野獸一樣。
她猛然狠狠地瞪著他,淡色的眸子閃著怪異的忿怒,那官兵嚇了跳,想起傳言外族人的眼睛多有詛咒,霎時噤聲。
祖言真收回目光,並沒有加以吵鬧,飯菜弄得雙手油膩,她依舊是大口地吃著。
官兵嘖了一聲,正要走開,卻看見前方有來人,立刻跪下行禮道:
「大人。」
來者是一名六七十歲左右的男子。只見他揮了揮手,那官兵就退了下去。
隨行護衛搬了把椅子放好,嚴嵩拉起袍擺坐下,睥睨著用手吃食的祖言真。
「你倒有趣,一般人受了刺激,會不吃不喝好一陣子,可你這女山賊卻恰恰相反,像個餓死鬼投胎似的。」他道,眼底帶著輕視。
當這裡是什麼地方?飯館?
她置若罔聞,毫不理會,專心地吃。
「大人在跟你說話,聽到沒有!」一旁護衛用刀鞘掃掉她捧著的食物,怒斥道。
她停是停了,卻還是不發一語。僅用手撐著地,維持同樣姿勢。
嚴嵩笑道:
「你很恨吧?居然被背叛了,他在外頭錦衣玉食,你就被關在這兒暗無天日,怎麼?是不是很想一刀殺了他啊?」
她似乎顫了下,嚴嵩見她有所回應,更是不懷好意。
「真是可惜,要怪就怪你識人不清,錯信小人。」搧風點火著。
她抵在地上的拳頭緊握著,彷彿要捏碎什麼。
嚴嵩在心裡冷笑。
「你是沒法活著出去了,就在這兒待一輩子吧。」他起身,臨走前不忘補充:「你們赤焰寨還真是惡名昭彰哪,光是逮住你這個少主,就給他帶來不少功祿,我就代他,多謝你了。」
極盡諷刺地說完,他笑了幾聲。在經過看管官兵身旁時,命一旁護衛遞了錠黃金給他,並低聲囑咐:
「十天後,找個機會假裝放走她。」
官兵一呆,不明就裡。這麼大費周章抓來,又要放?
嚴嵩只用著極低的音量道:「照做。」
「是。」只得領命。
在步出牢門之前,他回首望了一眼。面上表情煞是狠毒得意。
再也沒比「背叛」更讓人憤恨的了,雖然好像有人從中予以阻擾,使得他無法再加誣陷將邢觀月問斬,不過,一旦他被逐出京師,屆時,不論他逃到哪裡,都將被人擒殺!
一甩袖,他移步而去。
牢間,祖言真只是垂著首。
她緊緊地握著拳頭,全身輕顫著。瞪視地上那抹月光,良久良久,她抓起地上的石塊,用盡力氣地朝窗外扔去。
丟不到那明月,也無法宣洩她心中漲滿的怨怒。
她昂首望著好一會兒,喃道:
「可惡……真是可惡……」
可惡!
她的低語,被風吹散,只能融進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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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大人,別來無恙啊。」皇宮內院中,嚴嵩假意巧遇,帶笑問候著。
邢觀月行禮,輕「嗯」了一聲。
將他沉默的態勢解讀為陰鬱灰敗,嚴嵩好心地微笑道:
「又來面聖?」明知故問。
「是的。」他也僅是簡單地回了一句,眼神卻似好遠。
「皇上身體不適,邢大人又是無緣面見龍顏了。」他已經被當成和盜賊勾結的賊臣了,現在才想求皇上,已經太遲了。嚴嵩在心裡冷道。
「邢某知曉。」淡淡地回答著,他仍是不看對方。
哼。嚴嵩微微抬起下巴,道:
「你總是不把我放在眼裡……即便是到了如此地步,依舊這麼目中無人!」
「……嚴大人多心了。」說是這樣說,但他美麗的雙眸卻低垂著。
「哼!」他極不悅,瞇趄眼道:「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如果你能替我做事,那麼我將幫你撤掉所有罪名。」
邢觀月輕輕地傾著細緻的頸子,彷彿聽不懂他究竟在講什麼。
未久,才緩緩道:
「我也可以給嚴大人一次機會,勸你不要再惹我。」他說得輕聲細語,卻讓人聽得出來非常認真。
被送上了個冷屁股,嚴嵩臉色鐵青。怒道:
「那你就回府等著接聖旨吧!」敬酒不吃吃罰酒!他就讓他徹底地吃個夠!
甩開袍擺,越過邢觀月走離。
廊上,只留著邢觀月一人。他佇立片刻,才低聲道:「出來吧,人都走遠了,你還想偷聽什麼?」
根本沒人注意到的樑柱後,忽然有一身影現出。那是名面貌極俊逸的男子,氣質玩世不恭,但動作舉止上,卻隱隱有著一種雍容爾雅的氣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