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你還不睡啊?」
寄鴻掩不住內心澎湃激盪的心情,興奮得像一名小男孩地說:「我想畫一幅畫:」
江母愛憐地望著兒子,輕責地說:「剛回來沒幾天,怎麼不多休息-下,又要開始 作畫?」
寄鴻扶著母親,陪她往房門外走去。
「媽,你快去睡嘛!不要管我了。」
在臥房門口,他看了正熟睡中的蓓雅一眼,然後輕輕帶上門,又回到畫室裡。
望著畫布上的「月光夜宴」投影,他不覺又怔忡了片刻。
現在只要他看一眼這幅畫,不知怎地,那畫中的女人就要幻化成禾珊的影像!
他用力地甩了甩頭,抬起調色盤,又開始作畫。他的神情專注認真,就像走進一座 神聖的殿堂一般。
夜囂俱寂,只有畫筆接觸畫布上色時的沙沙聲。
群星在夜空中移走,窗外的月亮又逐漸隱失。
當寄鴻作畫中途停下來伸個懶腰時,不知何時,東方天空己泛起了白光。
***
「月光夜宴」在唐家別墅宴會賓客眼前離奇失竊,當這件消息在報紙媒體上披露之 後,著實引起一場軒然大波。
江寄鴻自法返台,有關他與法籍妻子離婚的新聞都還沒冷卻下來,現在又加上這件 名畫失竊案,他頓時成為各種媒體爭相採訪報導的風雲人物。
神通廣大的新聞記者們,日夜在寄鴻的新居公寓門口守候,只要寄鴻一踏出門外, 攝影鎂光燈便閃個不停。
記者們千篇一律的問話是:「江先生,據聞那幅畫失竊時,您也在現場,請問您對 這件事有什麼看法?」
寄鴻做著極度的忍耐,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那表示有人比唐偉生還要喜愛那幅畫 。」
「那有關你離婚的傳聞呢?」
「那是我的私事!」
「您身價不凡,請間您付了多少贍養費?」
寄鴻忍不住大吼了一聲:「我說過,那是我的私事!」
練就金剛不壞之身的記者,又趨前逼問:「請問您回台後有新作嗎?」
寄鴻苦笑地損記者們一句:「你們每天這樣緊迫盯人我怎麼有心情作畫?」
後來寄鴻乾脆深居簡出,對外界的一切傳聞臆測,一概以「無可奉告」的態度應付 。
新聞事件兀自像滾雪球一般,愈滾愈大。
有人指出:這是件前所未有、膽大包天的竊案。
也有人臆測:這是畫主瞞天過海、監守自盜,以提高該畫身價的斗膽陰謀。
但是臆測歸臆測,畫仍是消失無跡。
這件名畫失竊案,於是從社會版頭條新聞,鬧到藝文版的筆戰風暴,而畫仍舊石沉 大海。
參加了那一晚唐家別墅夜宴的十八名賓客,每個人都有不在場證明,然而卻又近在 咫尺。
唐偉生所投保的產物保險公司雖然也展開了全面性的調查,然而結果仍像警方的報 告一樣令人沮喪,這件名畫失竊案竟高明到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於是有人又把箭頭 指向國際竊盜集團的身上。
失竊風波,依舊風風雨兩地喧嘩著。
***
星期三的下午。
禾珊約了潘晨在東區的一家咖啡廳見面。
夏天到了,浮晃晃的艷陽曬在人行道上,仁愛路上的車水馬龍,像一條生命的河一 般川流不息。
她早到了,坐在靠窗的一個座位上,愣看著人行道上的行人匆匆而過。
下午的咖啡廳總是冷冷清清,嗅不到幾分人氣。
她神思雲遊著,卻都繞在自己生活的悲涼上,她突然有種感慨,她什麼都擁有了, 但是就是嗅不到一絲人氣,就像這咖啡廳的冷清下午一樣。
她啜著一杯馥濃的咖啡,刻意不加糖,想要更貼近自己的心境。
她等著人,也不去看表了,反正她有的是時間,時間於她,在她嫁給唐偉生那一刻 起就停止了,早就失去了運轉的意義!
三十分鐘過去了,這才見到潘晨滿頭大汗地趕到,人還沒坐下,便一連迭地道著歉 說:「對不起、對不起!跟攝影小組去採訪一個部臣級官員,約好了時間,卻又等了老 半天才到;禾珊,你沒有等很久吧?」
禾珊望著剪了短髮的潘晨,見她一副神采奕奕、生龍活虎的模樣,兩個同齡的女人 ,怎地禾珊就感覺心情特別蒼老?!
她微微苦笑地應了一句:「沒關係,反正沒事!」
潘晨向上前來點單的服務生要了杯咖啡,才瞥了禾珊一眼,就關心地問:「禾珊, 你還好吧?怎麼精神這麼差?」
禾珊沒有正視著好友,只垂著頭低說:「這幾天,我身體一直不舒服……」
「有沒有去看醫生?」
「我……」
禾珊再也說不下去,強抑住的淚水,此刻如泉湧般奪眶而出,她連忙用餐巾摀住嘴 ,不讓自己哭出聲來。
潘晨一下子便嚇呆了,手忙腳亂地不知如何是好,趕忙坐到禾珊身旁,一個勁兒地 安慰著禾珊說:「怎麼啦?你別哭嘛!你一哭,我心就亂,有話慢慢說嘛,到底發生什 麼事?」
禾珊哽咽地吸著鼻子,一面拭淚,一面瘖啞地說:「這些事,我真不知道該怎麼跟 你說,但是不說,我又覺得快死掉了……」
潘晨只感事態嚴重,不禁蹙緊了眉頭。
「唐偉生在外面有別的女人?」
「那已經不是新聞了。」
「那麼,他打你?」
「比那個還嚴重……」
禾珊的淚水又湧了土來,潘晨也心急了。
「你倒說是什麼事呀!別哭了好不好?」
禾珊花了好一會兒工夫才平復了情緒,她哀怨地望著潘晨,語帶無奈地說:「我現 在總算看清了唐偉生的猙獰面目,他……他不是人,他比豬狗都不如!」
「這麼說,是跟你老公有關囉?」
適時服務生送來潘晨的咖啡,禾珊連忙把浮腫的淚眼別向窗外。
潘晨也沒心情喝咖啡了,只急切地又問:「他到底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
禾珊再看向潘晨,眼眸中有一道令人不寒而慄的寒光,她滿心嫌惡地說:「他對我 予求予奪、任加作踐,我根本比一名妓女還要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