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難全,十有八九不如意,每個人都有各自的曲折要走!
沉吁半晌,禾珊才模糊遙遠地說:「寄鴻想畫我,以後每個週末都會到我家來。」
「那很好呀!唐偉生知不知道?」
禾珊一陣冷笑,眉宇淒迷地說:「他還求之不得,能攀個國際知名的人物,只怕他 都願意跪下去叩頭!」
潘晨哭笑不得地搖頭歎息,但感世態炎涼。
「江寄鴻最聞名的就是女人肖像;禾珊,也許你可以從此成為藝術史的一部分!一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要答應……」
禾珊的語氣充滿矛盾、迷惘,潘晨似乎讀出了什麼。
「你在擔心……」
「潘晨,我求你不要說出來!」
「好吧!順其自然!」
「對,順其自然……」
「但是,你跟唐偉生之間的問題,如果一天不作解決,你就得受苦一天!」
潘晨誠摯地望著淒楚無助的禾珊,滿眼是痛。
「他已經三天沒有回家了,有時候我倒希望他多花點時間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可以 少讓他摧殘一點,否則,這種日子頁不是常人過的……」
「禾珊,天無絕人之路!」
「對,天無絕人之路,只是各人命運不同!」
「禾珊,不要這麼悲觀!事在人為,要看你是否有決心去選擇你自己的幸福快樂!
」
潘晨橫過手來,緊緊地按住禾珊。
「謝謝你,我明白。」
潘晨又安慰她道:「還好,你們沒有小孩,一切都好辦!」
「小孩……?」
禾珊喃喃自語,淚水又靜靜淌下。
潘晨不明就裡,又一陣緊張地急問:「禾珊,你不會已經……」
「不,不是……潘晨,我告訴你一件連唐偉士都不知道的事||大約在一年前,我 忽然有個想法,總以為如果我們有了小孩,偉生會收斂一點,於是那時候我就停掉避孕 的措施……」
「結果呢?」
「流掉了,兩個月,因為他的粗魯狂暴,他的索求無度;從那時起,我也感覺自己 身上的一部分死掉了,而且不再有懷孕生子的天真想法!」
潘晨心肌上一陣抽痛,忍不住也淌下淚來。
「沒想到你受了這麼多折磨?!」
「唉!都過去了……」
潘晨又感憤怒難平地咬牙切齒道:「像唐偉生這種人,會得到他應得報應的!」
「人在做,天在看,我們又何必咒他?」
「曖,禾珊,你這個人,就是心太軟了!」
禾珊苦笑以對,茫然無緒地輕輕搖著頭歎息。
「潘晨,你時間上趕不趕?是不是該回電視台了?」
這一提醒,潘晨才驚跳起來。
「一聊就忘了時間。我得回去了!」
「真不好意思,耽誤你上班時間。」
「沒事,採訪工作挺自由的,好朋友嘛,別說那種客套話!我得先走了,你呢?」
望向玻璃窗外一片白花花的陽光,禾珊吸了一口氣,平和安詳地說:「好久沒出來 走走了,我想再坐一會兒!」
潘晨匆匆忙忙地走了,又加入人行道上匆匆忙忙的人群裡;人生苦短,來去匆匆, 每個人圖的又是什麼?
咖啡涼了,禾珊輕啜了一口,只感覺人生酸苦悲涼,盡在其中。
第五章
寄鴻自從回到台灣以後,只覺自己成了一連串新聞媒體報導的焦點,而有寸步難行 的不便。
小蓓雅進人士林最好的一所幼稚園,每日都由江母親自接送,小女孩怕生的麻煩, 在數日後因結交了許多同齡的小朋友,蓓雅也不再會吵著不去上學。
寄鴻仍利用夜間作畫,白天裡除了一些重要的拜會、邀約,否則他盡量不出門,想 等這一陣子的新聞風波平息下來再說。
他經常作畫到凌晨時分,然後便換上運動短褲去慢跑半個小時,回家後沖個澡,再 上床睡覺,這是他在巴黎便養成的習慣。他在學校時一直是運動健將,他喜歡在全神貫 注作畫之後,再以體能活動來舒解全身筋骨。
他的這一套養生哲學,令他有一副人人羨慕的外表,他那運動員型的體格,同時也 打破了一般人認為藝術家總是弱不禁風的錯誤觀念!
但是,這一個星期六清晨在他慢跑回來後,他卻仍一直了無睡意,他的心情一直處 在激昂的狀態下,他的期盼令心跳狂烈,他迫不及待想去赴下午的約,恨不得馬上就去 唐家別墅替禾珊作畫。
清晨,城市在甦醒之中。
寄鴻坐在小畫室裡,眼光怔忡人神地望向窗外,櫛比林立的建築物構成一片海市蜃 摟般的晨景,市囂又逐漸在沸騰之中。
這一片他生長的土地,眼前究竟有什麼樣的夢在等待著他去抓住?
他想念巴黎嗎?
花都巴黎,一座充斥藝術之夢的城市!
但是,也只是另一座大城市而已。
要經歷心境,要體會物換星移的,仍舊是人。
他的心,究竟打算在哪一座城市裡滄桑?
禾珊,楚禾珊的影子,為什麼就像一場夢、一場滄桑般地深攫住他的心魂?
在他離開巴黎時,他並沒有料想到會在台灣遭逢這樣餘波蕩漾的心情;而現在,他 卻更加深了要留在台灣長住的意念。
剛起床的江母,悄悄地步人畫室,沙啞的聲音問:「寄鴻,你都還沒睡啊?」
寄鴻收回四處奔散的思緒,回首望著母親。
「媽,早安!」
「怎麼不去睡一下?是不是在煩惱什麼?」
「沒有,沒事!媽,不要胡思亂想。」
江母打了個呵欠,轉身欲踱出畫室,邊說:「我去煮點稀飯,再下樓去買些小菜、 油條,蓓雅最近愛上這種中國早餐了;寄鴻,你也吃一些再去睡?」
「嗯,好啊!」
寄鴻想起下午的約,又馬上喊住母親:「媽,下午我去替一位朋友作畫,你可不可 以帶蓓雅出去逛逛街?我晚上一定回來吃飯。」
「好吧!你早點回來,多花點時間陪女兒,別鎮日這樣忙來跑去的!」
寄鴻內心有著愧疚,他聲音變得很低,又說:「以後的星期六下午,可能我都得出 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