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大吉嶺很好,不過我最喜歡早餐茶。」她和氣地說。「一早如果能喝上濃濃的一杯,感覺會很有精神!」
婦人一面閒聊,一面把辦公室裡的四張辦公桌都擦乾淨了,走回來時,發現田可慈沖了兩杯茶。
「妳一個人要喝兩杯?」婦人質疑。
「啊?妳不是說妳最喜歡早餐茶,喝一杯會很有精神?」田可慈也一楞。
婦人好像被嚇了一跳似的盯著田可慈看,然後笑了,笑容爽朗:「是啊,我是很喜歡。」
「那我們一起喝吧。」田可慈也笑了。
濃香的熱茶和友善的員工,讓田可慈來基金會上班的第一天,愉悅地開始了。
第七章
在基金會工作的日子,其實滿愜意的。
她一直到親身體驗之後,才知道原來牛世平真的很忙。就算她的辦公室就在他的樓下,她要看到他的機會也不是那麼多。
弘華總部大樓搭電梯都要用識別卡,主管專用電梯更不是普通員工能搭的。十六樓以上壁壘分明,戒備森嚴,出入都有安全人員虎視眈眈。十七樓是三個副總加一位董事長特肋的辦公室,十八樓則是總經理和董事長的勢力範圍,根本不是閒雜人等能上去閒晃的。
要看到牛世平,就得等他自己出現。不過他通常都進來看一下,講兩句話就得走,否則,不是電話跟著響,就是秘書或助理追著跑。
在茶藝館以外的地方看見他,感覺居然那麼不同。
在茶藝館時,牛世平一向都親切爽朗,有如鄰家大男孩一樣,捲起袖子就幫忙收拾、擦地,跟黎樺閒聊,陪偶爾被劉萱帶來的小晴玩……
可是,在這裡,辦公室與辦公室之間,他穿著熨貼西裝的瀟灑身影,與同事或手下低聲討論著工作的專注神態……都令人產生「這真的是同一個人嗎」這樣的疑問。
只有在抬頭看見田可慈時,他展開的笑容,和眼眸中閃動的熱烈光芒,才能讓她覺得熟悉。
雖說如此,她還是常常被他逗得心慌意亂,恨不得把手邊的筆或釘書機對著他丟過去。牛世平也不用做什麼,只對著她笑,什麼也不說,那樣就夠曖昧的了。會讓剛好也在旁邊的閒雜人等嘴角都開始扭曲,想會心微笑又不敢,只好禮貌地別開視線,讓老闆繼續跟田小姐眉目傳情。
除了這個以外,那些集團裡的大人物,偶爾經過,不管平常態度再高傲或嚴格的秘書小姐或員工們,都會戰戰兢兢小心翼翼,低眉斂目,目送他們走過的,卻因為牛世平的關係,這些大人物對田可慈都很和顏悅色。
比如說掌握整個集團執行實權的連總經理啦,不太愛理人的聶副總啦,等閒不開金口的胡副總等等,遇到田可慈,總會閒聊數句,最少也會點頭招呼。反倒是一些秘書或主任等等,對於這位身份似乎有些特殊的田小姐,總不給太好的臉色。
田可慈不太在乎這種事,反正她只是來幫忙,這個活動結束之後,就可以離開了,心中還暗自慶幸,不用在這種爾虞我詐、人事複雜的環境中討生活。小小茶藝館雖然不賺什麼錢,但也還活得下去,跟阿樺兩個人忙得清清爽爽,不開心就關門休息,這樣實在也沒什麼不好,只不過不能賺大錢而已。
賺大錢又有什麼好呢?看這些人每天忙成這樣,牛世平有時候連吃飯都沒時間吃。而正經吃飯的機會也不多,若不是應酬,就是一面開會,實在辛苦。
這些感觸,田可慈無人可說。跟熟識的人如劉萱或黎樺講,不好意思,而且大家都忙。跟不熟的人更沒什麼好說,看來看去,她比較能聊的對象,居然是常打電話來的沈至康。
他們有多常聊呢,已經到連辦公室負責打掃雜務的那位太太都知道了。她偶爾會在擦桌子或整理回收紙張時,用好奇的口吻問剛剛掛電話的田可慈:「妳男朋友啊?每天早上都看到妳跟他聊很久。」
田可慈有點煩惱地歎口氣,搖頭。「不是,只是普通朋友。」
「那怎麼天天打?還都講很久。」
「他……」田可慈坐回辦公桌前,翻著桌上待處理的文件。本來不想多說的,忍了一下,卻忍不住反駁:「他只是跟我閒聊而已。已經認識很久的朋友了。」
「男人哪會天天打電話給女人,只是為了要閒聊?」打掃的太太笑瞇瞇的:「田小姐長這麼漂亮,有很多人追,這很自然啊!妳不用不好意思,我不會告訴牛副總的。」
聽到這裡,田可慈的瓜子臉脹紅了。她簡直有點結巴:「我……他,他才不是在追我!」
「牛副總?他沒追妳才怪!我們又不是沒有眼睛,大家都看得出來啦!」打掃太太老神在在的微笑說。
田可慈又尷尬又羞窘,對這樣坦率的說法幾乎無法招架。「我是說,剛剛打電話的那個,我學長,沒有在追我!」
打掃太太笑得更厲害:「那妳是承認我們牛副總在追妳?」
又被套了話,田可慈被一股似曾相識的羞惱給激得面紅耳赤。
承認就承認嘛!現在都這個樣子了,還能不承認嗎?
他的吻和擁抱,總是那麼親暱而甜蜜,溫柔卻堅持。她就算抵抗,也毫無阻擋的實際功效。
何況,就算騙得了所有人,她也騙不了自己--被他熱烈的視線鎖定,望著他好看卻傻氣的開朗笑臉,被他堅硬強健的雙臂擁在懷中時,那種身為女人,被追求、嬌寵的感覺……每當想起,總讓她從身體的最深處,開始產生溫暖的戰慄,隨著加溫的血液,循環到全身。
甜美而心慌,矛盾中帶著些許羞赧,這樣的心情,是無庸置疑,不會錯認的。
可是……那她還在跟沈至康攪和什麼呢?
是不是在逃避,逃避那種一顆心不受自己控制,被操縱在另一個人手上的陌生恐慌?
還是,她始終有那麼一絲絲介意,介意沈至康曾經頭也不回地選擇另一名女子?留下的難堪,事隔多年,雖然不願承認,卻依然還沒有完全逝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