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孩子不知道怎麼了,和平時調皮活潑的模樣判若兩人,要我現在出國去玩,我還真放不下心呢!」她和向楚天在房裡,一面整理行囊,一面憂心忡忡的說。
向楚天倒不是那麼在意了,他笑著安慰她:「還是個孩子嘛!脾氣本來就晴時多雲偶陣雨,不要緊的,我看八成是和琳琳鬧彆扭了。」
「可是……傑森他不曾這樣的呀!那麼多天了,他不曾這樣的……」宛如仍舊寬不了心。
「唉呀!你就是這樣愛庸人自擾,看你的白頭髮,都是這麼來的……」向楚天溫柔的靠過來摟著她。
「我們是要去度假的,你這樣蹙著眉頭,怎麼會玩得開心呢?!」
「人家擔心嘛!我們就他這個寶貝兒子……」宛如看了他一眼,略顯抱歉的說。
「我知道我知道……」向楚天輕輕拍她:「年輕人嘛!有他們自己的心事,讓他自己去解決,你就別再替他操心了,嗯?!」他柔聲哄她。
「爸!媽……你們準備好了沒有?!」傑森進了來:「我迭你們去機場啊!快來不及了……」他催促說。
向楚天夫婦趕忙收拾著行李,準備出發,搭機先前往台北過夜,明天一早的飛機出國。
路上,宛如仍禁不住擔憂的問傑森:「是不是身體不舒服啊?!」
傑森搖著頭,這些天來,他只知道自己情緒有很微妙複雜的變化,卻沒想到連外表都呈現反應出他的心情了。
「沒有啊!我很好啊!」他說。
「別暪我了,你這孩子,從小就最掩藏不住心事,告訴媽,是不是和琳琳出了問題?!」宛如說,兩道眉仍往額心緊緊靠著,一點也沒有即將出國度假的喜悅心情,這二十多年來,丈夫和兒子就是她生活中的全部。
「沒有啊!媽,你別胡思亂想嘛!」他說,打起了精神,露出他平日一貫的開朗笑容來:「你儘管和爸好好去玩,別擔心啦!我不是二歲小孩,會照顧好自己啦!我會『蛋炒飯』,也會『飯炒蛋』,餓不了的!再不然叫琳琳過來煮就好了,你不是老誇她的廚房頂瓜瓜嗎?!」他笑著,刻意的,並不是出自內心。
向楚天用手肘頂了頂宛如,示意她別再說了,她似乎仍不放心,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又看了看丈夫,才歎了口氣,將這話題就此打住:「唉!好吧!你自己的事,我再擔心好像也幫不了什麼忙……」
送父母上了飛機的傑森,回家途中繞至海邊堤防,吹了好半天的海風,窒悶的心情才好不容易鬆弛了些。
他從小生活得衣食無虞,被樣樣保護得周到,從不曾有過這樣不如意的感覺,像一個重要的願望無以實現,他感到相當的不安和沮喪……而他的願望,竟只是想再見到冉雲,那謎一樣的女子。
此時的冉雲,正站在自家的落地玻璃窗前,凝望窗外……她是在昨天夜裡回來的,然後整夜沒睡,就這樣或站、或坐的望著屋外發呆,一直到現在,沒離開過她那面玻璃窗。
她知道向楚天夫婦今天早上要啟程前往台北,下意識的守在玻璃窗前,大概是為了見他吧?!
她如願的看見了,一個滿臉洋溢幸褔的中年男人,攬著一個溫婉嫻淑的妻子,和一個英俊明朗的大男孩,走出這棟大廈,然後進入轎車裡離去。
她看得咬疼了自己的唇,捏緊了拳頭,跌坐在地板上,她眼裡充滿了忿恨,在看這樣一個令她多麼嫉妒的美滿幸褔家庭。
「他還記得我嗎?!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愛過我……」她在心裡這樣問自己,她懷疑曾經對她表示過深愛,許諾過盟誓的向楚天若真曾經愛過她,為什麼仍可以繼續和他的妻子一副恩愛幸褔模樣,她堅信如果換成自己,她做不到。
這幾天,她躲回台北的華宅,足不出戶,似乎也沒什麼寢食,她想了很多,突然生起退縮的念頭。
大費周章的將一切安排就緒了,馬上就可以展開報復行動了,她怎麼臨時又退縮,逃避了呢?!冉雲終究也是個善良的女子,當她看見開朗、單純的傑森時,她心軟了,一度不願對這樣一個討人喜歡的男孩下手,所以她在紛亂的情緒下,選擇離開,讓自己澄靜下來,才好好做個抉擇。
可是截至她昨夜裡回到這小城為止,她還沒有辦法理清心裡的千頭萬緒,感情的事本來就如此,若真能那麼容易冷靜、想通的話,她八年前的仇恨也就不會延續,累積至今了。
方纔看了向家和樂幸褔的一幕,對她來說卻是一種刺激,她反而因此更確定了自己的嫉妒、仇恨……更確定了自己的報復念頭。
她起身,毫無表情的走至梳妝鏡前坐下,連日來的沉重心事把扯她壓得憔悴落寞……她輕輕撫著自己瘦削的臉,對鏡中的自己竟憐憫起來……她蒼白、瘦弱……甚至在一頭濃密的長髮中,已找得到不少白髮,地想起自己的飛揚青春年少……,都是在燈下、桌前,埋在稿紙中寂寞度過的……,這雖帶給了她許多財富,但卻不是她所渴求的呀!
地想到了,是向楚天,是他奪走她的青春,毀滅她對愛情的信賴和憧憬,是他迫使她過今天這樣的生活,是他佔據了她的感情世界……她愈想愈忿恨,捏緊了拳頭不自禁的往桌面上重重一捶,驚動了桌上的瓶瓶罐罐…她狠狠一咬牙,緩緩打開化妝品,開始在自己蒼白的臉上仔細的修飾起來……在惋惜自己將逝的青春同時,她臉上的神采,居然愈來愈顯得自信了。
所有逝去的年少……冉雲決定要向楚天一家人付出代價彌補她,一想到這裡,她的嘴角牽扯出一抹笑意,很詭譎陰森的,今人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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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年的時候,傑森有點受不了逐漸炎熱的艷陽,才離開了海邊回到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