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眼前他所能做的,是要冷靜地為金郁南做好萬全的心理準備,讓她勇敢地面對即將來臨的局勢。
「現在,」他輕咳了一聲,穩住自己內心波濤的起伏。「我需要你親口告訴我事情的前後經過。」
看著他沉著穩定的眼神,似乎在告訴她,勇敢些!有他在!剎那間,連日來的陰霾彷彿都消褪了不少,這是金郁南在進看守所的幾天以來,首次展開了笑靨。面對即將來臨的未知壓力,她知道自己不會再害怕,不會再自暴自棄,因為有李文洛在!
「嗯!」
她確定似地點點頭,深吸了口氣,回想幾天前剛走出校門的黃昏,擦身而過的摩托車,還有邱仕良的混混嘴臉……「那天傍晚……」
這次,金郁南不疾不徐地說出了那天放學以後所發生的詳細經過。
在這一刻裡,在她黑暗的內心,不知不覺地對未來燃起了一絲憧憬的希望。
???
開庭的地點和幾個月前一樣,登場的人物也大致相同,唯獨金郁南的臉上已找不到幾個月前刻意隱藏的戾氣。
她仍是那一身淺粉帶綠的套裝,安靜地坐在被告席上,看著站在庭上從容自若的李文洛侃侃激引著坐在證人席上的邱仕良潛伏在內心深處的浮動不安。
不用等到最後,金郁南知道李文洛會悠哉地取得最後勝利。看著他站在那裡,旁邊的人便會不由自主地受到他瀟灑自如的氣度所影響,而在不知不覺中認同他所說的每一句話。
「放心吧!」李文洛在上法庭前輕聲告訴過她。「就算會被判刑,也絕不會超過兩年,何況你這完全是出於自衛!」
這場官司的判決,雖然是經過了好幾個月的等待,但終究還是下來了。
當最後判決下來,金郁南被宣判「無罪」的當兒,邱仕良不服氣地大喊著要上訴,在法庭上哄鬧了好一會兒,等法官敲著木棰要大家肅靜,場面才恢復原來的穆然。
金郁南當場哭了。
待在看守所期間的焦慮和憂鬱都在宣判的剎那間一掃而空,她等不及走出法庭,便淚如雨下了。
一條乾淨嶄新的白色手帕遞到她面前,金郁南抬頭一看,是李文洛正溫柔地凝視著她,那微揚的嘴角流露著真正的笑。
「這是我昨天讓劉小姐去買的,就知道今天會派上用場。」李文洛的語氣透著一股壓抑的興奮。「她問你什麼時候再回來幫她的忙。」
金郁南沒有接過手帕,卻忘情地撲進他寬厚的懷中,盡情地流洩著多日來鬱積在心中的愁苦與惶惑。
「沒事的!」李文洛輕撫著緊貼著他胸膛的嬌小的螓首,柔聲安慰。「一切都過去了!」
邱仕良還要上訴,事情不會就此結束的!金郁南想這樣說,但一開口,只有嗚咽的哭聲,她根本說不出話。
「放心吧!」李文洛像是知道她在擔心什麼似地低語。「邱仕良沒那個膽量上訴,我可以擔保。」
她抽噎地點點頭,淚水仍潸潸流著。
李文洛扳起她的肩,用手中的巾帕為她拭淨臉頰上的淚痕。
「別哭了!」他的聲音柔如春風拂面。「再哭下去就可以和花貓結拜嘍!」
她抬起臉,對他綻出一抹笑,頓時,李文洛的心猛烈一顫,那帶淚的笑靨有如帶著雨珠的夏荷,清純潔淨地展綻令人心醉的剔透之美。
就在這一秒鐘,他忘卻理智為自己所定下的種種束縛,忘卻他與金郁南身在何處,只想擁住眼前亭亭玉立柔潤的夏荷,用盡一生的心去好好呵護。
他的手指無法離開那仰視凝望著自己,花瓣似的臉龐,那被淚水浸濕黑玉般的瞳眸正對他流露著全然的依戀和愛慕,他情不自禁地緩緩俯下頭,滿心滿眼已被那……
「金郁南!」
一聲不帶感情的冰冷呼喚,打破了這如夢似幻,柔情蜜意的氣氛,也把李文洛拉回現實。
「姐……」
金郁南看到今天家人的出席,原以為退庭後,他們就離開了,沒料到姐姐卻折回來找她,令她頓生一種惶惑無措的茫然驚喜。
「大家在等你,動作快一點。」姐姐走向李文洛。「李律師,謝謝你再度挽救了金家的門面,帳單就麻煩你寄過來。對了!我一直沒機會介紹我自己。」她落落大方地對李文洛伸出右手。「我叫金郁玟。」
「幸會!」
李文洛客套地握了握她的手,感覺到她回握的力量,心中有了幾分明白,金郁玟和妹妹金郁南完全不同,是個強勢的女子,才一出場,立刻壓倒了妹妹的存在氣勢。
「有你的幫忙,金郁南很幸運,說不定能順利畢業,不過,她得先請老天保佑她在三星期後的畢業考能順利通過才行呢!」
金郁玟一面侃侃說著,一面毫不忸怩地注視著李文洛;雖是在講妹妹的事,卻完全無視於金郁南的在場。
「她會做得很好!」李文洛對被逼到姐姐身後的金郁南掠了一眼,輕鬆地笑笑。「瞭解她的人,對她都會有信心的。」
「哦?」金郁玟高傲的嘴角輕蔑地揚起。「那麼你對她是很有信心嘍?」
他聽出她話中的弦外之音,不動聲色地聳聳肩。「她是個聰穎的好女孩。」
金郁玟卻哼哼冷笑。「別這麼稱讚她,要不然,她都要飛上天了。」
「那也沒什麼不好,」李文洛淡然迎視著她刀樣的眼神。「她會知道怎麼腳踏實地地下來。」
金郁玟沒有立刻反應,幾秒鐘後,才對李文洛擠出一個面具似的笑容。
「總之,謝謝你對金郁南所做的努力,我們先走一步了。」
說完,不等李文洛回答,金郁玟便拉起金郁南的手,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李文洛看著被打開又闔上的門,金郁南戀戀不捨地頻頻回頭望向他,嘴唇欲語還休地掀了掀,在能有所表示前,門已無情地關上了。
他不自覺地歎了口氣,把眼光移向窗口,想像著她們此刻的腳步已踏向何方,襯衫上仍印有金郁南的淚漬,冷冷地貼附在胸口部位,彷彿是在為金郁南癡迷的依戀做最後的陳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