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你現在最值錢了!」母親臉上的笑意加深。「只要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
不知怎地,母親的笑意教她感到不寒慄。
「媽……」她不由得怯怯地開口。「我……我不懂……」
「那晚山田先生在花園的車道上看到你就對你印象深刻了,」母親的笑像戴上了菩薩面具似的。「今晚見到你,更是對你情有獨鍾哩!」
「這……」她緊張不安地動了動嘴角。「這和我有關係嗎?」
「當然!打從生你養你到現在,你從沒像這一刻讓我感到開心。」
「……」她不明白,卻沒敢開口問清楚。
母親和藹地看著她繼續說:「雖然山田配你是老了點,也離過婚,不過,他在日本商業界的地位可是不容忽視。他看上你,真是我們金氏集團要進軍日本的好機會,你可不能讓爸媽失望!」
頓時,她渾身戰慄,冷汗涔涔,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母親似乎無視於她驚駭的反應。「看書是件好事,不過,可別累著身體,你就要當新娘了,所以還是早點睡吧!」
就在母親要打開她的房門往外走時,她終於鼓起出聲的勇氣。
「我……我討厭那個日本人!」
母親回過頭來看她,聲音冷硬得不近人情。「你喜不喜歡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山田看上你,而山田是能讓金氏集團打進日本市場的跳板!」
霎時間,她感到一陣頭暈目眩,原來家人對她的態度好轉是因為她終於能對金氏家族有所貢獻了!
「我不要嫁給他!」她登時歇斯底里地大叫起來。「我不要嫁給那隻豬!」
「嫁不嫁由不得你!」母親不為她的劇烈反應所動。
「你們為什麼不把我趕出這個家?!為什麼不像當初那樣放棄我?!」她忍不住哭喊起來。
「我和你爸原本有這個打算,不過,山田剛好在電話中問起你,我們總要對人家有個交代。」母親的唇邊又浮起那面具似的笑。「反正你在內在外的表現不但沒你哥哥姐姐優秀,反而處處丟盡我們金家的臉,這回可是你戴罪立功的好機會!」
「你們為什麼不乾脆一刀捅死我算了?」她的哭聲更劇烈了。
「別再說傻話了,反正你等著嫁人就是。」母親不理她的悲憤,逕自轉身要走出去。
「媽!」她趕緊衝過去,拉住母親的手,苦苦哀求。「我保證從今以後不再丟金家的臉,拚命努力用功,別把我這樣嫁給那個日本鬼子,好不好?」
「你爸都答應人家了!」母親毫不動容。「你都已經十八歲了,不應該不明白我們金家一向言之有信的,別再這麼不懂事,聽到了嗎?」
「媽,我求求您,拜託您,別把我……」她不由得跪在母親腳邊,緊攢著母親的手,涕泗縱橫,暗啞地求著母親。「別再說這些傻話了!」
母親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轉身而去,房門也在她能拉住以前,重重「砰」地關上了。
彷彿被當時沉重關門的聲音敲醒似地,金郁南反射性地全身猛震了一下。
她曾想辦法如從前般逃家,但還沒走出家門就被抓回來。不僅門鎖也從此加了好幾道,增請的保鏢更是二十四小時地守在她的房門口。
在無計可施的情況下,她曾想過自殺,但只要一伸手觸到頸上的水晶項鏈,李文洛的影像便如影片般不斷地在她腦中重播著,她不想死啊!
父母根本不怕她絕食,因為會有醫生來定期為她打營養劑。
望著外面藍得耀眼的天空裡,一群飛過的麻雀,金郁南真希望自己是只能飛的鳥,即使是只不起眼的小麻雀也好!這樣她就能飛去看李文洛了!
她想著想著,不自覺祈禱似地跪在窗前,仰起淚痕猶濕的臉龐,望著無垠的天空。
上蒼啊!她是金郁南,今年剛滿十八歲,一個被迫的待嫁新娘……冥想到這裡,金郁南不禁淚如雨下,原來自己已到了可以當新娘的年齡了,不知道李文洛還會不會只當她是個不解世事的小孩子?
小丫頭!他總是這麼喊她,而她每次聽到李文洛這麼叫她,總會不滿地噘上半天的嘴。
小丫頭!現在,她卻好想好想再聽他這樣叫自己一次。
???
這天李文洛剛與一位客戶在GrandHyatt用完餐,送走客戶後,把車鑰匙交給門僮,等待自己的跑車時,不意看到金明煬一家人也正推門而出。他的眼光下意識地搜尋這四、五個人的小團體,失望地發現金郁南並不在其中。
「這不是李律師嗎?」金郁玟穿著一身紫紅色套裝,款款走過來。「好久不見了。」
「你好,金小姐。」
李文洛客套地點點頭,目光禮貌性地瞟金氏夫婦,對他們招呼地點點頭,後者也以同樣態度答禮。
「在這裡碰到你可真令人感到意外。」金郁玟笑容可掬地望著他。「我以為律師們只在法庭和辦公室打轉。」
「有時候也得交際了一下。」
不知為什麼,同樣是姐妹,和金郁南交談時用不著任何偽裝,而和金郁玟說話時,他卻感到必須戴上面具似的笑。金郁玟同意地點點頭。「交際也是一種投資!」
李文洛笑笑,金郁南的近況在他疑問的腦海徘徊不去。「對了!大學聯考放榜了,你妹妹考上哪所大學?」
金郁玟哼哼地淡笑。「她輕鬆得很,不用考大學。」
「嗯?」他不解地看著她。
「你很關心她嘛!」金郁玟的笑容裡飽含輕蔑與戲弄。
「她是個好孩子!」他試圖用語氣中刻意的淡漠掩飾內心極度的關切。
「是嗎?」金郁玟的笑有股隱隱的危險。「謝謝你對她的關心,再過不久,她就要嫁到日本去了,她現在準備做個快樂的新嫁娘呢!到時候,我們一定會寄喜帖給你的,你可別忘了來參加婚禮。」
「噢!」頓時,李文洛感到被雷擊般怔了怔,理智及時提醒了他,總算沒當場出醜。「這樣啊!」他勉強擠出一個笑。「那麼我就坐著等好消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