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以她為主的官司圓滿落幕的同時,她也被遺忘了。
???
夜幕低垂,街燈昏暗的光線穿過經歷風吹雨打的玻璃窗,透進空無一人的律師事務所,秘書早在五點就準時下班了。
關緊的門鎖突然傳出一陣金屬攪動的細碎聲音,不多久,門悄悄地開了,一個嬌小的身影自門後往裡探了探,輕巧地溜進門內。東張西望了好一會兒,才關上門,走進裡面的小辦公室,摸著黑,扭開電視。
那套穿在身上粉綠色的衣裙有點起縐,袖口和前襟甚至有磨擦的污跡,不過,金郁南並不在意。
她不清楚自己為什麼會偷偷潛進這裡。自己空洞洞地在街頭晃走了幾個鐘頭,疲累得想坐下來時,第一個浮出腦海的地方就是這裡。
明知要是被李文洛發現到,極有可能被他用掃把趕出門,但是,那夜躺在會客室裡那種溫暖安全的感覺老縈迴在她心頭,她是多想抓住那種哪裡都企求不到的感覺!幾經躊躇後,金郁南還是進來了。
金郁南同時也猜到,李文洛要和她家人吃飯,慶祝今天在法庭上的勝利,所以在這個時間裡律師事務所應該不會有人。
而她猜對了!所以一直到明天早晨,這裡不會有人來,她將電視音量開到和那晚差不多,藉著街燈射進的昏暗光線,走進會客室,在沙發上躺下,這時,才感到足尖傳來的酸痛。
她完全沒有睡意,整天下來的空腹所造成的飢餓感惹得她無法合眼。但是,看著街上投射進來的燈光,聽著隱隱傳來的電視聲,那晚頭一次潛進來,當時她首度感覺到的溫暖及安穩似乎又回來了。
真希望能這樣永遠躺著,白天不要來臨,金郁南不自覺滿心幻想著。
不知過了多久,會客室的門驟然豁地一開,電燈也跟著被人扭亮了。躺在沙發上、正在漫天神遊的金郁南一驚,不由得坐了起來,回頭一看,赫然是李文洛斜倚在門扉上,微蹙著眉心瞟著她。
「你又闖空門了!」他的語氣像是在陳述罪狀。
「我又沒偷東西!」她忍不住態度強硬地為自己辯白。
李文洛沉默不語地抱著手臂立在那裡,看不出鏡片後面的眼神是什麼反應,但金郁南並不抱任何會被留下的希望,當下決定,與其出糗地被趕出去,不如自己先行動!
她倉卒地站起來,套上令她雙腳發疼的新鞋,咬牙忍住喉間沒來由的緊塞,低著頭要衝出去。
「等等!」他伸手擋住要擦身而過的金郁南。「你怎麼會躲在這裡?」
「……」她抿緊嘴唇,不答話。
「為什麼不回家?不怕你家裡的人擔心嗎?」他又問。
「他們會擔心才怪!」她小聲嘟嚷。「眼不見為淨!」
李文洛靜靜看著她垂頸咕噥的模樣,簡直是一個無家可歸、不知何去何從的小孩。瞧她剛剛滿身疲累地躺在沙發上,肯定在來這裡以前是在街頭晃蕩。
他想起一個鐘頭前,金明煬為這場訴訟的勝利而設的餐宴。在席的金家人都對無故缺席的金郁南不聞不問,彷彿金家沒有這個人的存在;儘管心中疑惑,他並沒開口,畢竟這是別人的家務事!
但既然金郁南就在眼前,他就忍不住開口問她:「今晚你父親請吃飯時,你為什麼不跟上來?」
「沒有我,他們會吃得更快樂!」
雖然她是鼓著腮說的,但李文洛聽出這不是氣話。想起她的太妹行徑的確和她家人優異出眾的形象有天壤之別,而她家人對她漠不關心的態度明顯得連身為外人的他都察覺得出來,難道金家以她為恥?
金郁南見李文洛的眉頭鎖得更緊,想他是認為她在撒謊,算了!她心底無望地歎息著,反正她也不求別人諒解,而且李文洛也不會把她放在眼裡,她還是離開的好,省得在這裡無緣無故被他審訊下去。再說,身體的疲憊和腹肚的飢餓令她沒有多餘的精力跟他大小聲。
「你不用抬出那張撲克牌臉,我走就是了。」
她有氣無力地推開他擋在面前的手,往門邊走去。
看著她這麼有如喪家之犬的背影,李文洛終究感到於心不忍。「我送你回家吧!」
金郁南垂首站在門邊好一會兒,似乎在思考,然後回過頭來看他,眼神空洞。語氣頹喪。「那就乾脆讓我待在這裡一直到明天早晨吧?反正我又不會偷你的東西。」
李文洛怔了怔,不語地注視她。
她繼續的語氣虛軟無力。「我不會跟你添麻煩,天亮我就走。」
他眉心糾結,研究似地盯了她許久才開口。「明天是假日,你幾點走都無所謂,不過,我還是希望你離開這裡後就直接回家,何況,你還是在學的學生,不是嗎?」
聽到李文洛應允她留下,金郁南暗鬆了一口氣,不意兩腳卻一軟。「砰」的一聲,她整個人坐倒在地上,一時間,竟沒有站起來的力氣。
「你還好吧?」李文洛見狀,立即反射性地衝過去,蹲身問道。
她抬頭一觸及那鏡片後面盛滿關懷的眼神,不由得心頭一熱,喉間發緊,從來就沒有人用這樣關注的神色對她!
「你怎麼了?」
看金郁南怔愣在那裡,李文洛感到十分奇怪,印象中的金郁南向來就是個精力過剩又蠻橫的女飛仔,而現在瞧這等無依無助的模樣,不禁教他擔心她是不是生病了。
只見金郁南垂著頸子,無力地搖了搖頭,聲音細如蚊吶。「我只是沒力氣站起來而已。」
「沒力氣?」他大喊意外。「你沒吃東西嗎?」
「我……沒錢。」「哭窮」令她氣短,聲音更低微了。金家的千金小姐身無分文!這任誰都不會相信的,但經過金氏集團董事長宴請的那一頓飯後,李文洛瞭解金郁南所說的,很不幸的,是實話。
「起得來嗎?」他揚著眉問。
「就這樣躺下去好了。」她氣弱地咕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