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多了公主們的驕縱無禮、蠻橫任性,再看看兒子的百般不願、怒氣沖沖,不難想見這會是一場災難,絕對不是天降鴻福。
誰能比他們更瞭解自己兒子的個性?凡是他認定的事幾乎沒有轉圜餘地,從他昨晚婚禮一完便溜去蘇虹月住處一事可見,完全沒有顧慮到此舉會帶來多大的風波;輕則公主發一頓脾氣,重則交付皇上責處……
兩老正憂慮不知該如何面對公主時,一陣環玎可響,李歡已經出現。
出乎兩老意料之外,李歡居然低身向他們行面見之禮。
「爹、娘,媳婦來向您老請安。」
兩老一呆,最後是見多識廣的衛憲文先回過神來,趕緊起身扶起公主,「草民不敢當,公主快請起,草民擔當不起,應當是草民參見公主才是……」
「錯了,」李歡正色說道,「世間哪有父母向兒女行禮的事?本……我既是衛家的媳婦,自該奉媳婦之禮。爹、娘,除非你們不將我看做媳婦,否則請別再說這種話了。」
兩老又是一呆,夫妻倆對看一眼,在彼此眼中看到了驚愕及讚賞。
這是一個金枝玉葉的公主嗎?如此有禮溫雅,惹人喜歡。
「是爹娘的錯,不該讓你為難。」衛憲文咧嘴笑道,回到位子上。
見衛家兩老似乎不再當她是外人,李歡這才放心一笑,頰邊兩個可愛的酒窩若隱若現,逗人極了,讓她的笑容好似有傳染性,感染著廳上所有人。
裝著一張嚴肅的臉很累人的,她向來就不擅長,時間一長就破功。
「那公主……」
「爹娘叫本……我歡兒好了,母后及皇兄都這麼叫我的。」
兩老感到受寵若驚,轉眼間卻又想到兒子的荒唐,不由得黯下神情。
洞房花燭夜未歸的事若傳到皇上耳中該如何是好?
看到兩老的臉色,聰慧的李歡立刻猜到是為了何故,神色跟著一黯,隨即又故做歡樂地轉移兩老的注意力,「爹、娘,媳婦初來乍到,府裡許多地方不清楚,爹娘能帶媳婦逛一逛府內嗎?如果不方便請總管帶路就行了……」
「不不不!」兩老連忙說,「走吧、走吧!爹娘帶你認識家裡。」
衛憲文知道她的用意,心裡直覺她真的跟傳聞中的公主不一樣,他似乎可以明白為何永寧公主會是宮中最受寵愛的公主了。
跟在公主身後,夏天忍不住犯嘀咕,公主不說,這兩個當人家爹娘的就當作昨晚的事沒發生呀?要是今天站在這裡的是其他公主,他們還能在這裡說說笑笑的嗎?平西將軍府恐怕早已天翻地覆了,哪能這麼和樂安詳。
這下可好,教公主以後在府裡下人面前怎麼抬得起頭來呀?
唉!
***
「冬天,掌嘴!」
夏天吐了吐舌,看來她是白擔心了,就算公主不被當成將軍夫人看待,她也是堂堂永寧公主呀!怎麼可能讓下人欺負?
比夏天豐腴些的冬天上前便劈哩啪啦直打,打沒幾下,兩名婢女的兩頰便腫起。
看此狀況的夏天,心裡絲毫不替她們感到可憐。
稍早之前,公主經過迴廊欲回房午憩,誰知便遇上這兩個不開眼的下人,不帶絲毫尊敬地草率行禮,本來公主也不計較,在宮裡多少人是口蜜腹劍,只要維持基本的禮節雙方面上都好看,但錯就錯在兩個下人得了便宜還賣乖,還沒走遠便嘻嘻哈哈地嘲笑--
「端什麼架子,誰不知道將軍根本沒踏進她房裡一步。」
這句話別說她夏天聽了憤慨,一乾姊妹們也蠢蠢欲動了起來,正想代公主教訓這兩個沒長腦子的賤民時,公主已經先開口了。
李歡冷冷地看著冬天打人,微微蒼白的臉色洩露了一點心事。
成親已經半個月了,衛如豪卻連一步都未曾踏進她居住的院落,若非爹娘嚴禁下人到外面嚼舌根,皇帝哥哥早已經派人宣她入宮,平西將軍府哪還能安然屹立?
母后說,嫁出去的公主便不能以公主自居,要恭敬侍奉公婆、持理家務,不能動不動便跑回宮裡訴苦,也不能在夫家耍公主威風,必須以身為夫君的妻子為傲,而非以身為公主為傲。這些話她都謹記在心,但是為何還是討不了丈夫的歡心?
皇姊們不必像她放低身段,可是她們卻都比她生活得有尊嚴……
正當李歡想得出神時,一道身影突然閃出來推開冬天。
「唉唷!」冬天唉叫一聲,跌坐在地,可是她不敢回以顏色,因為……
「參見駙馬!」
「她們犯了什麼大錯,公主為何要下這種毒手?」衛如豪怒瞪著李歡。
雖然他不曾見過她,但他肯定眼前的陌生女子便是他未曾謀面的新婚妻子。
乍見他出現,李歡一怔,再聽見他的質問,心中忍不住一陣委屈。
「駙馬終於知道回府了,這些天想必很逍遙快活吧?」她出言譏誚。
衛如豪眉頭微攢,「這些不關你的事,你只要告訴我,她們犯了什麼滔天大錯?」
「放……」夏天忍不住便要回嘴,但是李歡手一揮阻止了她。
「沒什麼,」無視於他難看的臉色,她故意甜甜一笑,「只不過我看她們不順眼罷了。駙馬應該知道,公主一天不欺負人就不叫公主了。」
「公……」夏天不知道公主為什麼要這麼說,明明是那兩個下人不對呀!
衛如豪憤怒地截斷夏天的話,「果然是驕縱蠻橫!」
「隨便你怎麼說。」李歡掩飾心痛,一臉毫不在意地笑道:「不知駙馬現在回府是有什麼要緊事要靠本宮庇護,還是倦鳥知返,終於想起家裡還有兩名年邁雙親,等待你的奉養?」
「哼!」衛如豪厭惡地看她一眼,「我衛如豪根本不需要你!」
若非聖旨難違,現在成為他妻子的應是虹月,而非眼前這個驕蠻無禮的公主!
「彼此、彼此,我永寧公主也不見得需要你。」
挺起胸膛,李歡硬撐著自己僅剩的自尊,不讓人看出她的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