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衛如傑無聲無息的出現在他身旁,很訝異他竟然毫無知覺。
衛如豪為自己的失神感到訝異,但他將情緒藏在心中,表現得完全沒有反應。
「你來做什麼?」他沒有轉頭,仍是凝望著一盞盞的白燈籠。
「罵你。」衛如傑說,也看著那隨風擺盪的白色鬼火。
他和爹娘皆不想理睬這個眼盲心瞎的兄長,即使早上知道有人大鬧將軍府,也不想出面,待在房裡祈禱菩薩讓公主平安歸來。
然這個願望菩薩沒有聽到,爹娘已經準備辦後事,隆重的送公主一程。
衛如傑也知道兄長沒有去鄴水畔尋找公主,只是待在月轉樓,他真是氣炸了,為公主、夏天,也為自己。
早知他當初就該使那個謠言成真,讓公主成為他的人,或許今日公主還活著。這個長他三歲的兄長可知他是費了多大精神催眠自己不愛公主,而將她當作嫂子看待?
他是為了大哥而退讓,而大哥卻--
公主是寂寞的,即使有他和爹娘關心她、愛她,她還是寂寞而不快樂,因為她嫁的不是他和爹娘,而是眼前的兄長。
不過能在飛雙園外遇見大哥,他已經不想開口了。
衛如豪知道弟弟心裡怪他;似乎衛家人都跟公主處得很好,除了他自己。
「爹娘呢?」
「也想罵你,不過沒力氣了。」
又是一陣沉默,遠處的荷葉清香隨著夜風吹過兩人鼻端。
「她……她是個怎樣的女子?」衛如豪還是問了。
衛如傑看他一眼,「愧疚嗎?」
或許是錯覺,也或許是說中了大哥的心情,衛如傑看見他不自在地動了下。
一聲低歎,歎息聲縹緲地逸入風中,隨風而逝。「現在知道何用呢?」
「我想知道。」衛如豪執拗地說。
「如傑不想增加大哥的心理負擔。」多知道只是多痛苦,大哥的個性他瞭解。
「是否負擔,由我決定。」
衛如傑勾起一抹淡笑,「好,我告訴你。她是我所見過最特別的女子,或許有些驕蠻、有些任性,公主所有的缺點她都有一些,但絕不是不分青紅皂白、仗勢欺人的人。還有,她絕對不會推蘇虹月下水,絕對不會!」
「那她為何承認?」
衛如傑悲哀地黯下瞳眸,「因為……」
「因為公主心已死。」一身白衣素服的冬天不知何時出現,代替衛如傑接下未完的話。
她仍恨這個男人帶走了公主的生命,而且是在那種情況下。
「請將軍莫要出現在奴婢眼前,雖有公主吩咐,奴婢仍是控制不了自己悲傷的心、想復仇的手。」冬天有禮卻又無禮地說。
衛如豪沒有答話;或許永寧公主也不希望見到他吧?他待在這兒,只怕一縷芳魂也不願進飛雙園。
衛如傑看到冬天眼中深沉的恨,那麼赤裸裸而不加掩飾。
「公主求情不只為了我大哥,只怕也是為了你們這些隨她良久的宮女吧?」衛如傑若有所感地說。「公主知道你的脾氣,知道你會為了她而刺殺大哥,為了防止你犯下殺頭大罪,這才阻止你。公主不希望你們這些宮女就這麼死去吧!」
聞言冬天征愣了下,淚水無聲落頰;公主到最後還是這麼善良……
一陣強風刮起,刮過三個人的心頭,刮出不同的心情。
衛如豪只覺心頭那份沉重愈來愈令他難受,壓得他幾乎窒息--
第七章
距離永寧公主落水已經四個月,皇宮卻遲遲不發喪,在還沒尋獲屍體前,皇帝不願相信永寧公主已死。在情薄的宮闈之中有如此之深的兄妹情誼固然感人,但是這麼拖下去卻也不是辦法。
鄴水上的漁夫日復一日地看著士兵尋找屍體,都搖頭歎息,認為永寧公主的遺體已經讓魚兒噬去,屍骨不存。直到官府下了重賞--尋獲永寧公主者,不論死活皆賞黃金千兩!一下子鄴水上多了十數倍於士兵的百姓加入打撈作業,志願只在那千兩黃金,即使是一片裙子、一件首飾都好。
死活不論只是避諱皇帝的心情,誰也不認為真能找到一個活生生的永寧公主。
至於那個被皇帝公認為罪魁禍首的平西將軍衛如豪,則是留職停俸、閉門思過。直到永寧公主尋獲那一天才准官復原職,否則--自個兒還是學乖一點,早早辭官歸隱也別想在朝廷混下去了。
誰都知道,皇帝不殺衛如豪,只因永寧公主在最後的信箋中懇求。
不過這四個月來,京城裡沒人好過,只因皇帝龍心不悅,不管婚喪喜慶一律不許鋪張,弄得小老百姓哀聲載道,因為他們不比王公達貴可以在自己家裡找樂子,平日只能看哪家娶媳嫁女去湊湊熱鬧,或是辦個小慶典輕鬆輕鬆,然現在全沒了。
而唯一稱得上喜事的,只有那「罪魁禍首」的平西將軍府添了個小壯丁。
這孩子還沒出生就逼死一個公主,害得全城百姓跟著倒楣,將來肯定有名堂。
日子就在平靜但無趣中度過,直到一匹快馬帶來一個不大不小的詭異消息--
「你沒有弄錯?」衛如豪坐在正廳,問著底下的一名瘦小漢子,那是他派去鄴水沿岸打聽消息的探子頭。
「屬下不敢確定,但贖了玉*帶回。」瘦小漢子呈上一塊色澤溫潤的玉*。
那塊玉*乍看之下沒什麼了不起,特殊之處也不過且一形為鳳鳥,但是其雕功卻精臻細膩到一根羽毛都不馬虎,使得這塊玉*像是隨時都會復活翔空一般。
「沒錯。」拿在手中細看之後,衛如豪點頭,「這是鳳珮。」
龍鳳雙珮只傳與衛家長子,在婚後鳳珮便歸長媳。當年年幼的衛如傑見了雙珮吵著也要一個,於是龍*歸幼、鳳珮歸長,待衛如豪有了意中人便用鳳珮將人套住,衛如傑再將龍*歸還。
只不過還未成婚前,衛如豪便糊里糊塗,不知將鳳珮丟在何處了。
為何遲至今日才出現呢?「在哪裡發現的,又是誰將它拿去典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