摸著腰上失而復得的鳳珮,彷彿又回到初見他的那一天,他是如此卓爾不凡、氣質斐然,襯著一身銀甲的是不同於文官的威武氣勢,未至標梅之齡的她只能躲在草叢裡,怔怔地望著他走過眼前。然後,她發現了這塊鳳珮,確定這件鳳珮是他走過後才出現的,於是她拾起了它佔為己有,只為想擁有一個他的東西。
漸漸地,她知道了更多他的事,期待著他少得可憐的晉見。
或許真如皇帝哥哥所言,那只是少女的迷戀,等她遇上了真正喜愛的人便會淡了、忘了,甚至覺得自己的迷戀來得太可笑、太沒道理。
可是還要多久呢?
看著窗外晶麗的雪景,李歡不覺脫口吟道:「君若清路塵,妾若濁水泥,浮沉各異勢,會合何時諧?願為西南風,長逝入君懷,君懷良不開,賤妾當何依……賤妾當何依……」
當日會寫下這首詩,大半是因為心中的怨懟,這不就是他們之間的寫照?
咬住下唇,李歡垂眸起身,「夏天……」她正欲呼喚宮女,眼角餘光卻發現一抹黑影從大開的窗口竄入,帶來一襲帶雪的涼風-瞬間便移至她身旁,她驚駭得欲尖叫。
「公主。」來人一手捂上她嘴,渾厚的嗓音鑽入她耳中是如此的熟悉。
她不會錯認,這聲音分明是他!
衛如豪確定她不會讓禁衛軍進來趕他,鬆開了手,略退一步。
李歡隨即轉身,眼眸中映出他卓爾的身影,心下一顫。
「衛將軍為何擅闖本宮寢殿,趁還沒人發現,你快走吧!」退開一步,李歡說道,雙眼卻不敢再看向他。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欺前一步執起她嫩白無瑕的纖纖素手。
「將軍?」她吃了一驚,慌忙欲抽回手。
「你的手完全好了。」他任她抽回手藏在身後。
那一雙不堪的手時時在他腦中出沒,牽動他心一處角落牽掛。
低下頭,李歡不知他所言何意,暗暗猜想他的來意。
同時衛如豪也在猜想公主的心意,她是否已經不再掛意他?否則為何不再見他?
如果她當真不願原諒他的愚莽,他無話可說,這是他咎由自取,永寧公主對他已經仁至義盡;若非她,他衛家一門早已滿門抄斬,他如今焉能站在這裡?
但是他卻要親口聽她說,說她已經不需要他的補償、不願再見他--
聽不到他的聲音,李歡奇怪地稍稍抬眸,卻和他的目光碰個正著,面上一紅又退了一步。
「公主為何避不見面?」
看到她的反應,衛如豪悄悄勾起唇角,看來公主對他並非完全無動於衷。
她聞言,心臟忽然不受控制地狂奔起來;他是什麼意思?她可以抱著希望嗎?
「公主?」他上前一步,意料之中地見到她又退了一步。
他今天有些不一樣……李歡抬起頭將他從頭打量到腳,卻看不出有哪裡不同。
以往的他是不會這麼同她說話的,這種好像看穿了什麼的口氣……
「公主,你還沒回答我。」他不再進逼,只是站在原地,甚至露出一個微笑。
對了,他甚至連自稱「末將」都改掉了!
「你……」她眉頭微皺,「放肆!誰准你自稱『我』?」
話一出口,她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在說什麼呀!
然衛如豪只是微一挑眉,「我是你的駙馬。」
「駙馬」兩字一入耳,李歡先是怔愣,而後無奈地扯動嘴角。
「駙馬?衛將軍曾經這麼承認過嗎?」
蘇虹月怨恨的面容在眼前纏繞,李歡無法忘記她的指控,是自己一手破壞原本可能完美至老的姻緣--
那些話一再提醒她是一個多麼自私的任性公主,將自己的快樂建築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她一點都不想奪愛啊!只想要求他一點點的注意、瞭解,卻不知道這就是蘇虹月痛苦的來源。
是呵!誰願意與別的女人分享一份愛情呢?
現在只證明她的想法太過天真。
她不怪蘇虹月,換做是自己,也無法容忍。
看著她的眼眶漸漸泛紅,衛如豪握緊身側的拳。
李歡眨去眼中逐漸聚積的淚水,昂頭說道:「你走吧!本宮就當你沒來過。」
「你當真要我走?」他炯炯的眼神盯視著故作堅強的她。
「是。」
「即使我是來接你回將軍府?」
「回去?」她苦笑一聲,「這裡就是我的家,我要回哪裡去呢?」
「從你嫁給我開始,有我在的衛家才是你的家。」
身側的拳握得更緊了,他開始懂得何為苦澀。
怪不得她,是他沒給她家的感覺。
李歡沒有反駁,僅是拋給他一個彼此心知肚明的澀笑。
「你--」想為自己解釋,想與她道個不是、想擁她入懷輕訴安慰,但他什麼都還來不及做,一群禁衛軍已經擠入永寧公主的寢殿,將衛如豪圍個水洩不通。
李歡和衛如豪都因這突發的狀況一怔,還是衛如豪先回過神來,臉色一沉。
「你們做什麼?」
「朕還想問你在這做什麼,衛卿?」
一人排開層層禁衛軍出現在衛如豪面前,赫然就是當今聖上。
「陛下!」
「皇帝哥哥--」
皇帝先是寵溺地瞪了一眼杏眸微睜的妹妹,而後威嚴地瞪視眼前恭敬下跪拜見的衛如豪--他的得力愛將,也是他的妹夫。
「衛卿,可否解釋一下你會出現在永寧公主寢宮的理由?」
皇帝冷冷的語調讓人一聞即知大事不妙,李歡擔憂地望向兩人。
沒有皇帝的命令,衛如豪不敢起身,低頭答道:「末將前來探視公主。」
「探視?」皇帝冷冷一哼,尊貴俊美的臉龐上淨是不以為然,「衛卿是以什麼身份前來探視?區區一個將軍豈可擅進公主的寢宮,你置公主的名節於何地?」
他擺明刁難,耳聰人一聽便知。
李歡秀眉微蹙,卻沒有開口為衛如豪解圍;就這麼結束吧!
「末將以為,丈夫探視妻子是天經地義。」衛如豪不卑不亢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