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天!她多麼想瞧著他到兩人頭髮灰白,相視互笑細數對方臉上又多了哪些皺紋,可是……可是這個平凡的願望,看來是不可能實現了……
心中憂喜參半、百感交集,心情萬分複雜,五味雜陳,讓她頓時唇瓣漾笑,眼中的淚卻直掉不停。
以為她是喜極而泣,玄蒼眼眶也有些濕,安慰柔笑道:「別哭!再過不久,妳的眼睛就能看得見了,該高興才是!」
是啊!該高興的!老天爺也算是待她不薄了,在死之前還能見到玄蒼的臉,她沒遺憾了……真的沒遺憾了……
「嗯!我……我好高興……」又哭又笑的點著頭,心中百般滋味,無人明白。
「弟妹,這是喜事,該笑得盡興些才是,別再掉淚了!否則我還真不知妳究竟是高興還是難過?」南宮易也為他們欣喜不已,忍不住打趣笑道。
「我明白……我不哭、不哭了……」急忙抹去淚水,然而泉湧而出的淚珠卻止也止不住,依舊不停落下。
「傻瓜。」柔聲笑斥,幫著她擦拭臉上淚跡,玄蒼很能體會她的激動。事實上,努力尋醫十多年,終於找到可以讓她復明的方法,連他都幾乎快抑不住心中的狂喜與感動了。
「蒼!」驀地,她抓住他的手,噙淚綻笑。「我……我的眼睛若能重見光明,第一眼瞧見的一定要是你。」
只要她的眼睛一好,她一定要仔仔細細看他、時時刻刻看他、日日夜夜看他,因為……因為她真的沒剩下多少時間了……
「好!」玄蒼感動應允,心情與她同樣激盪。
好一會兒,等他們兩人的心緒都稍稍平復後,任圓微笑來到她身邊,纖指搭上細白手腕診起脈象來,然而愈診,眉頭愈皺,最後竟然輕「咦」了聲……
「怎麼?有啥問題嗎?」玄蒼心思細密,馬上警覺詢問。
「玄夫人她……」才要解釋,手腕忽地讓人給悄悄反手握住,任圓微頓了一下,心下有些明白,登時轉個彎。「身子較虛寒,現下又有孕在身,得多吃些補品補補身子才行。」
「是嗎?我明白了!」不疑有他,玄蒼點頭記下。唉……她身子虛,又在玄極門吃了好些日子的苦,懷了身孕卻反倒消瘦,難怪大夫會皺眉搖頭,以後可得多買些營養的東西給她補回來。
知他不再懷疑,阿蘇突然微笑催促道:「蒼,南宮大哥有重要的事要找你談,你和他去外頭聊聊吧!」
有事和他談?
懷疑的覦向南宮易,玄蒼如今全心繫在她的病情上,哪有心思和旁人閒聊,正要搖頭拒絕時--
「去吧!那事真的很重要,你一定得和南宮大哥談談。」彷彿早知他的反應,阿蘇不禁又柔聲微笑。「至於我這兒,有越夫人幫我診治,沒問題的。」
知她有意製造機會給他向玄蒼探問兩人是否為親兄弟之事,南宮易不禁朝她投以感激的一瞥,隨即馬上慎重道:「蒼弟,為兄真的有重要事想和你深談一番。」
淡覷一眼,見阿蘇滿臉鼓勵、南宮易一臉企盼神情,玄蒼總算是給面子了。
「最好真是重要的事!」淡淡說了聲,直接轉身朝外走去。
南宮易見狀,極為高興地正要跟上去時,忽又聽阿蘇開口--
「蒼。」
「嗯?」立在門邊的身影回頭。
「待會兒不論南宮大哥說些什麼,就算再如何不信,也得聽完,好嗎?」
她在隱約暗示些什麼?玄蒼心中疑惑卻也沒說什麼,只是輕應了聲便步出屋外,算是回答也算是答允了。
「弟妹,多謝了。」南宮易感激一笑,也出去了。
眼見兩人出了屋外,就站在藥草園前方不遠處「面面相覷」,任圓這才將目光移回阿蘇身上。
「玄夫人,妳知道自己被下了毒,是吧?」否則剛剛就不會暗暗求她別說出來。
苦笑點了下頭,阿蘇冷靜詢問:「這毒可有解?」
瞧她能如此鎮定,任圓也不避諱了。「妳中的是一種叫『血杜鵑』的毒。此毒甚為厲害,會慢慢侵入五臟六腑,尋常人頂多拖個一年半載便會體衰氣虛、吐血而亡。
「前兩年,我採到一顆『紅丹果』,恰巧可以解『血杜鵑』的毒,只不過……」猶疑了一下,似乎在考慮該怎麼說才好。
「只不過什麼?妳儘管說無妨!」
「這『紅丹果』有著極糟的副作用,有孕在身之人一旦服下,不僅會小產,更有極大的可能會血崩不止而喪命……」頓了頓,不禁歎氣命運捉弄人。「若是尋常的身子就萬無一失了。」
服下那「紅丹果」,不僅孩子沒了,亦不保證一定能逃過血崩的威脅而活下來……
苦澀一笑,搖頭否決了這個極可能雙輸的方法。「若不服下『紅丹果』,我還能活多久?可以撐到生下孩子嗎?」
「這很難說,端看每個人的身子而有所差異。不過大部分的人中毒後約略半年,便會衰弱死亡。」
半年啊……她如今身孕已三個多月,如此算來……
「越夫人,可有辦法讓我多撐個一兩個月,直到產下孩子?」語氣堅決,心中已有了決定。
「妳決定選擇保全孩子?」沉靜瞅凝著她,任圓輕聲道:「就算我想辦法讓妳撐到足月產子,屆時,妳的身體早已孱弱不已,說不定根本沒體力將孩子平安生下。」
「越夫人,妳能幫我接生嗎?」微微一笑,阿蘇毫不猶豫。「若我在生產之時捱不過去,請妳剖了我的腹,說什麼也要將孩子搶救出來,好嗎?」
驚奇的看著她,任圓被其堅強所撼動,不由得歎笑。「好!我答應妳。」女人啊……為了孩子,真的什麼都可以犧牲呢!
「謝謝!」頷首致謝,阿蘇輕聲要求,「可以答應我,不告訴玄蒼這件事嗎?」
「為什麼?」
「因為他一定不會贊同的!」黯然一歎,神情哀傷。「他肯定會選擇要我服下『紅丹果』,寧願犧牲掉孩子。可就算犧牲了孩子,亦不保證我能活命,不是嗎?屆時,我和孩子都沒了,那他該怎麼辦?兩權相害取其輕,我寧願保下孩子,至少還有一個人能活著陪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