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又在同一個地方失去對方的蹤影,然後又是同一個人喊住他。
「衛公子?」談落日也詫異再次遇上他。
「談姑娘,好些天不見了。」衛彌天回頭,雙眸帶笑,儘管清楚她不是瑕兒,而他會如此在意落日,或許是希望藉著對落日的好來彌補瑕兒吧。
談落日不清楚衛彌天為何對自己笑,但出於防備,她仍小心以對。「嗯,」
「又來阻止我?」
「不,前幾天已見識過你的能力,落日不敢再出言不敬。」她也確認了衛彌天的能力的確足夠打開鬼門。
殘月沒有選錯人。
可是她要如何啟齒,才不至於令他懷疑?
「沒有不敬,出自關心,衛某十分感謝。」當日若他真貿然上山,大概也無法不傷分毫地脫身。
「衛公子……」她欲言又止。
「若姑娘不嫌棄,我們不如以名字相稱如何?」
談落日原以為每個除靈師應該都是凶神惡煞才能鎮得住鬼怪,哪知眼前這個衛彌天竟是如此溫文儒雅,猶如一介書生,客氣又溫和。
「好。」察覺對方釋出善意,談落日很難拒絕。
「那麼……落日,我想妳應該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喊她的名字,讓他嘴角淺淺浮笑,他喜歡她的名字沉穩中帶著優雅。
談落日杏眼一垂,舉著燈籠的手頓時有些顫。
今夜的夏風有些涼,這次有備而來的衛彌天褪下自己的外衣幫她披上,又順手接過她的燈籠。
談落日一抹驚慌顯露在臉上,剛剛……衛彌天的手碰了她,他有沒有看出什麼不對勁?
她心中有些忐忑,緊握著自己的手,眼底閃過驚駭。
衛彌天卻以為她是讓自己突兀的舉動嚇著,趕緊解釋:「抱歉,是我冒犯了。可是我瞧妳穿得如此少,才想為妳加件衣服。我看得出來妳有話想對我說,不過夜色不早了,我先送妳回去,明天再談好嗎?」
「也好。」
對於要如何對衛彌天說,她還沒個底。
不禁,她笑了,這五年裡,她究竟在做什麼?忙著照顧徐嬤嬤?忙著醫治村裡的人?忙著重溫人間時的溫情?
忙著……
忙著忘卻過去曾為人時最悲慘的時刻?
是了,這五年裡,她好像都在做這些事,忘了衛彌天、忘了鬼門裡面有名妖等她設法搭救、忘了該設想周到……她什麼都忘了,
「聽說妳與徐嬤嬤同住?」兩人同行,衛蒲天找了個無傷大雅的話題。
「嗯,她是我乾娘。」談落日不敢靠衛彌天太近,她依然有些膽怯,畢竟她再為人的日子不過短短五年而已。
衛彌天淺笑,她的反應果然如村人所描述,客氣不多話,只說重點。
「為什麼呢?」
「因為她一個人很可憐,她的孩子們都不要她了……」就和她的遭遇很像,她的親人都不要她了……
這次,她話多了,不過對衛彌天來說仍不夠多到足以瞭解她這個人,瞭解--這念頭剎那間飛過腦海,除了師父外,從來都不想瞭解任何人的他竟想瞭解眼前的女子?
衛彌天眉頭一鎖,他與落日不過才第二次見面而已,於是,對有此轉變便歸因於談落日長得與瑕兒很相似的緣故,才會讓他放心不下。
「妳話真的不多。」第二次會面,他證實這點。
談落日望了他一眼,在接觸到他磊落的眼神又趕忙別開。「話太多,只會招人非議,再說,我也沒什麼好說的。」
該說的,她生前都說盡,該做的,只剩下一件事。
「怎麼會沒什麼好說?妳身上好似有許許多多的謎,等著人來解,但答案若妳自己不公佈,也不會有人知情的。」
他很明白對方是個有血有體溫的人,但為何望進她的瞳內時,那感覺卻是猶如墜入懸崖底般的絕望?眼前的她,彷彿沒有一絲任何對未來求生的意志,好似一旦她手邊的事情完了,便會毫無眷戀地消逝。
「謎?」談落日淡淡拉出似笑非笑的唇痕,在她的神情隱藏著過多的嘲諷。「你說笑了。我一介女流,沒什麼驚天動地的背景,只是孤身一人行走,然後尋到了靈山落根罷了,哪有什麼謎。」
她只是不希望與村人有過多的牽扯,所以少言少語的舉動才更引起他們的好奇,反正人天生就是好奇的,她也隨他們去猜、去想,就是不說他們想知道的事情,待事情結束,她便會離去,再與靈山村無任何瓜葛。
衛彌天微瞇了眼,深視她。
她--一舉一動都顯得優雅而緩慢,應對進退不失禮節,看得出受過良好教養,應該出身不錯,可為何落至隻身一人?
背景對她來說好似逆鱗,不可硬要揭開,還是順其自然吧!已傷了瑕兒,不想連她也傷了。
每個人都有堅毅的一面,但脆弱的那部分更容不得人的侵略,他明白。
瞧見披在她身上的衣服快要掉下肩膀,他連忙幫她拉起,怎知,她露出的表情彷彿是受到驚嚇的鳥兒,一手甩開了他的善意,然後雙手緊緊拉著外衣包圍住自己,眸子定住他,裡頭有驚駭。
騰在半空中的手不疼,但他的心卻莫名受到小小的挫折,末了,他解嘲一笑,收回手,神情冷硬。
「看來,妳不單話少,還很怕我?因為我是除靈師?」衛彌天的聲音藏了小小的哀傷。
群魔雖亂舞,可惜除靈師對於尋常百姓人家來說還是個禁忌之詞,因為一旦沾上,就表示自己招來不祥,霉運當頭,所以很少有人會喜歡他這類人。甚至還有謠言說除靈師自己本身就與妖鬼打交道,才能進行除妖降魔的工作,說穿了,除靈師也非善類,是個一靠近就會帶來厄運的人。
是故,他很少在同一個地方停留太久。
會長期待在瑕兒的縣裡,一方面是師父的交代,二來也是為了瑕兒的懇求,再加上那時他們師徒只在別的城裡除靈,秘密才沒曝光。直到瑕兒死了,師父離去,他坦承自己的身份後,縣令長便親自請他離開,說是以他的才能應該到外頭闖蕩,其實他們也是怕他為縣裡帶來不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