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病患?」金毓嫻那雙美麗的深琥珀色眼珠跟他的一對烏漆黑眼珠對個正著。這個薩孟哲不愧是「殺手級」的帥哥,當她的眼睛遇上他的眼睛時,她的小心坎禁不住像芮氏一級地震,左右搖動兩下。
「小姐,薩醫生口中的病患是指你的寵物啦。」站在一旁的小護士看不下去的插嘴。
「我的寵物?不,我從來不養寵物。」她搖搖頭,兩枚銀質大耳環隨之晃了晃。養寵物多累啊?不但得像個老媽子似張羅它的三餐,還得幫它把屎把尿洗澎澎不說,三不五時後 得花錢送它進寵物美容院去剪毛修毛打理門面。說實話,她自己都挺欠人照顧了,更遑論要她照顧寵物。
「呃……小姐,你是不是跑錯醫院看錯醫生啦?我看診天上飛的水裡游的陸上爬的,卻不包括人。」她,一個擁有跟貓一樣邪美瞳眸的貓眼女孩。只可惜,臉上化了個極不協調的大濃妝,白白糟蹋掉那一對活靈靈的魅惑貓眼。閱美無數的薩孟哲拾掇略感遺憾的心情,睜著兩顆發亮的笑瞳定定睇著她,溫文爾雅的跟她說明。
「誰規定沒養寵物就不能進動物醫院找獸醫?」她翹起下巴反問。
「是沒有這種規定。」他覺得很有趣的揚了揚兩道濃眉,笑著告訴她:「你若想找醫生聊聊,應該去找專業的心理醫生。」他或許懂得一點貓言狗語好安撫生病的小動物,對人,他可一點也沒轍。
「我的心理狀況跟我的外表一樣健康,今天,我是專程來找你談一筆生意。」她決定開門見山挑明來意,希望早早結束這場荒誕的鬧劇。
「你掛號不是為了求診,而是……要跟我談生意?」他把眉頭擰得死緊。
打從開業以來,就不斷有藥廠業務員登門拜訪或者在電話中邀約他到酒廊喝兩杯,而向來討厭交際應酬的他,一概謝絕。
他之所以選擇當一名獸醫,純粹是為了興趣,不是為了賺進大把大把的鈔票,他絕不會因為某個藥廠提供豐厚的佣金回扣,就在開處方箋時大量使用該廠的藥劑量。
因此,從早忙到晚的他,實在不想分心、也沒時間跟藥廠的業務員周旋,於是,吩咐護士幫他擋掉;沒想到,這個有著一雙貓眼的女業務員,居然出奇招以掛號門診的方式跟他做面對面接觸。
「是。」她用力點頭。
「你可以把貴藥廠的產品目錄跟詳細資料以及你的名片一併交給護士小姐,我若有興趣,自然會跟你聯絡。」他轉頭暗示小護士撳下一個號碼燈號。
「薩醫生,她是最後一號。」小護士回答。
「請你看在我花了一百五十元掛號費的份上,給我五分鐘介紹一下我的服務項目。好嗎?」她情急的抓住桌沿。
「這……好吧,我就給你五分鐘,時間一到你就閉嘴走人。」反正也沒事,姑且聽她怎麼說。
「喏!這是我的『天堂安樂園』……」他的傲慢態度固然令她氣得牙癢癢,但,自己有求於他,此刻又在他的屋簷下,她也不得不忍氣吞聲地從皮包裡拿出一份資料,擱在桌上攤開來,準備跟他做進一步說明。
「安樂園?小姐!我再跟你重複一遍,我這裡是動物醫院,你要賣墓園賣靈骨塔位,應該到殯儀館或者葬儀社去拉生意。」他不懂自己幹嘛還這麼有風度的坐著跟她說話?他早就應該叫警衛進來轟她出去。
「你敢說你醫院裡的貓啊狗啊豬啊……一隻都不死?哼!你以為你華陀再世妙手回春啊?」火爆脾氣的她,再也嚥不下他輕蔑的口氣,反唇相譏。
「聽你言下之意,莫非……你所謂的『天堂安樂園』,賣的是寵物靈骨塔位?」他意外捕捉到發火的她,那雙水汪汪的深琥珀色眸子奇異地轉為黑沉沉的烏漆,他的心異樣的揪了揪,有點嗆的口氣霎時轉柔轉軟。
「嗯。」她撲下兩排藍色睫翼悶悶應了聲,且偷偷在心裡做好最壞的打算——此行若任務失敗,了不起聽金溥杉奚落兩句,也好過跟這個傲慢自大的傢伙打交道。
「薩醫師,下班時間到了……」小護士指指牆上的掛鐘大聲提醒他。
「呃……沒關係,你收拾後山自行先走,我再聽聽她怎麼說。」下班時間到了?他跟所有的醫生一樣,一定看完當天最後一名掛完號的病患才下班,從來也不曾準時下班過。薩孟哲當然明白小護士這麼說,乃出自於一片好心要幫他解圍,他會意的揮手示意小護士出去忙她份內的事。
「好。」小護士抱起一迭問診資料走出診療室歸檔。
「你看,我們的『天堂安樂園』位在三芝,規劃整齊環境清幽。不但前有潺潺小溪,後面更有青山為屏,地理風水一級棒!每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員輪班看守,還有歐巴桑負責清潔打掃;除此之外,更日以繼夜播念彌陀佛號,每逢初一、十五還供果拜拜……」她指著印刷精美的說明書圖片賣力解說。
「哦?我覺得貴園有宗教歧視之嫌喔。」他懶懶笑著。
「怎麼說?」她神情一怔,怔愕瞅他。
「萬一飼主本身是基督徒或者回教徒,根本不作興聽佛號跟拜拜這一套呢?」他瞠著兩隻痞眸故意抓包刁難她。
「這……你的顧忌不無道理。不過,很抱歉,我們的財力人力有限,無法面面俱到,難免會有遺珠之憾。」呼!好加在!台灣三步一宮五步一廟,篤信道教佛教的善男信女居多,否則,金溥杉的「天堂安樂園」豈不是要關門大吉?
「……」他點頭不語,內心挺欣賞她不卑不亢的反應。
「只要你肯讓我們在你的候診室牆壁上張貼『天堂安樂園』的海報,若因此有人跟我們訂購塔位,我們會退一成佣金給你。」她以利誘之。
「你怎麼知道飼主是從我這裡獲得貴園塔位的資訊?」見她說得眉眼飛揚,他也就禮貌性的隨口問問。